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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顺承郡王及其府邸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爱新觉罗•焘诚

    顺承郡王府即现今的全国政协机关所在地,坐落在太平桥大街以西,锦什坊街以东,南临武定胡同,北达大麻线胡同,占地四十余亩,约合26600多平方米。

  显赫的家世

  王府的第一代主人是爱新觉罗•勒克德浑(1619——1652)。他具有显赫的家世,其祖乃努尔哈赤的第二子礼亲王代善,其父为代善的第三子颖亲王萨哈廉(亦写作萨哈璘)。

  礼亲王代善(1583——1648)一生经历了太祖、太宗、世祖三朝,不仅在努尔哈赤统一满族、征服朝鲜、蒙古,进攻明朝的征战中立下了不朽的功绩,而且在清朝开国初期的几次皇权更迭的斗争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康熙十年(1671年),康熙帝为之立碑并撰文:“当太祖高皇帝草昧经纶之时,以本支之亲,膺心膂之任。披坚执锐,不避矢石,捐躯裹伤,戮力疆场。”“太宗文皇帝平定朝鲜,收服察哈尔等蒙古诸国,攻明郡县,式扩疆圉。王出则效力戎行,入则宣猷廊庙,无不殚厥心力。”“世祖章皇帝入关定鼎,剿除流寇,殄灭福王,统一寰宇。王丕襄泰治,翊赞鸿猷,裨益实多。”高度评价了他一生的丰功伟绩。有人称他为清初最伟大的政治家,此言或有过之,但在识利害,明得失,驾御形势以维护大清统序及个人和家族的最大利益这一点上,此老确有过人的功力。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保证了清初皇权的顺利承继和国力的强盛,完成统一全国的大业,也为自己的子孙开拓了有清一朝始终富贵昌盛的万代基业。他的八个儿子七个受封爵,其中有三个亲王,两个郡王,清初八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中,他和他的子孙占了三个(礼亲王、克勤郡王和顺承郡王)。

  颖亲王萨哈廉(1604——1636)是代善之第三子,自幼聪颖,勇武过人。相传他18岁时就击毙一虎两豹,成为八旗将士中有名的“巴图鲁”(满语勇士)。多次从太祖、太宗出征,皆有功。又通晓满、汉、蒙三种语言,且有谋略,皇太极登基,他是主要拥戴者,指陈时政战策,多为太宗采纳,视为腹心,皇太极评论萨哈廉曰:“群子弟中整理治道,启我所不及,助我所不能,唯尔之赖。”因功于崇德元年(1636年)晋封郡王爵,是年突患重病而卒。太宗四次进入灵堂吊唁,为之辍朝三日,追封颖毅亲王。关于萨哈廉之死因,另有一说:因多次惩处某些残害百姓的宗室子弟和骄兵悍将,萨哈廉得罪了一些权贵政要,遭十数蒙面人半路截杀,重伤不治而死。其亲信家将遵其遗嘱,将其以悬棺暗葬于本溪太平岭太平洞中,后家将皆自杀以殉,遂使太平洞悬棺成迷。当然,这只是民间传言,上不得正史的。

  有这样的乃祖乃父,勒克德浑怎么能不感到十分荣幸呢?

  郡王的伟业

  具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勒克德浑本应顺风顺水,乘东风直上青云的,但由于他是萨哈廉的第二子,初时,他并未能继承爵位,继承爵位的是其兄阿达礼,崇德元年(1636年)阿达礼袭郡王爵(降等袭爵)后,多次领兵出征,立有大功,后分管礼部并任参与议政之职,崇德八年(1643年),因主张拥立多尔衮为帝而获罪,被夺爵,谴死,开除宗人籍。勒克德浑也因此受株连,革除宗人籍。多尔衮任摄政王后,为缓和皇族内部矛盾,大赦一批人。勒克德浑于顺治元年(1644年)获赦,恢复宗人籍,封为贝勒。封册之册文曰:“念尔年幼,未及与谋,今册封尔为多罗贝勒,用示敦伦之义。”出事那年,勒克德浑只有十五岁。顺治二年(1645年),勒克德浑受封为平南大将军,代替其叔祖多铎到南京掌管江南清军,平定闽浙。是年在余杭大败南明马士英部,于富阳击败明总兵方国安,阵斩副总兵以下将官七名,后又在钱塘江击溃马、方之联军。杭州、绍兴一带悉数平靖。这一年年底,因明总督何腾蛟联合李自成余部一只虎为祸湖广,勒克德浑奉命率部赴湖广,顺治三年到达武昌,遂派兵于长沙击溃叛投何腾蛟的两总兵马进忠、王进才,招降其副将黑运昌,缴获大小船只200余艘。继而攻克荆州,追击逃敌到彝陵城下,逼使农民军残部李孜、田见秀、张耐、李佑、吴汝义等率部投降。顺治帝下令嘉奖,赐黄金100两,白银2000两。顺治五年(1648年)晋封为多罗顺承郡王,世袭罔替,是八大铁帽子王中,受封最晚的一个。是年又与济尔哈朗一同征讨李锦。于顺治六年,转战湘潭,生俘南明总督何腾蛟。后又移师广西,攻占全州。顺治七年率部返回京城。顺治帝非常高兴,赏赐黄金50两,白银5000两,并提升他为议政王大臣。次年又命他掌管刑部。圣眷正浓,他却英年不永,于顺治九年去世,享年34岁。

  王府的格局

    按清制规定,封爵即赐府。勒克德浑在顺治元年封贝勒,顺治五年(1648年)又晋封顺承郡王,赏赐府邸,势在必然。因为他的家族属于正红旗管辖,即于正红旗的辖地内兴建王府,到民国十年(1921年),勒克德浑及其子孙在这片宅子里居住了270余年。

  高高的宫墙把顺承郡王府四面围住,约略成正方形。王府的南墙外原有一条扁担胡同,王府隔胡同与勒克德浑的亲弟弟,贝勒杜兰的宅邸相望,现今杜兰贝勒府早已被改为民房,前些年又被全部拆除,成为一片广场,供停车用,扁担胡同也自然消失,成为武定胡同的一部分了。王府大门前是一个宽敞的院落,东西两边各有三间东西向的建筑,筒瓦、起脊、有鸱吻,居中一间是穿堂门,两边两间是值班房。这是王府的东西“阿斯门”(满语,侧门)。和一般王府相同,顺承郡王府内部也分为中、东、西三路。院落北面正中是五开间的王府大门。居中三间是六扇朱漆大门,各有七排金漆门丁,余下两间是宿卫用房。大门两旁各有三间南房,各连接一段府墙,分别开一侧门。正门内两侧,各有一座五开间的翼楼,中央是一条高出地面两尺的甬道,直通正殿前的月台,月台南北约一丈,东西与五开间殿面等宽。月台后的正殿前后建廊,为七开间,双重檐、琉璃瓦起脊带鸱吻兽的宫殿式建筑,焚毁于八国联军进京时,后未能全部修复。正殿后仍有甬道通二层殿,是三开间建筑,当中一间为穿堂门,殿两侧各有一段墙,各开一门,为平时通行用。二层殿西面是一道南北向的墙。东面有带廊东房三间,又往南有西房三开间,居中一间是穿堂门,通东院。二层殿后又有一院落,北面正中是一带廊子的七开间正殿,原为神殿,原正殿遭焚后,便以此为正殿。院东西各有带廊子的五开间配殿,正殿左右各有边墙与配殿相连,将院子格方。两边墙各开一屏风门,出西屏风门,其东是正殿西山墙,有一段南北墙与西山墙连接,西面也有一道南北墙,有随墙门,可通西路建筑。另有西房三间,房前有一苦水井。两南北墙直达后府墙。东屏风门与东院相通。正殿后面是一长方院由东西北三面墙围住,北墙正中有一屏风门通后院。后院有后罩楼七间,其中三间为佛堂,三间为库房,一间是值更宿处。再后就是王府后墙了。以上为中路。

  王府大门平日并不开启,大门旁边的东侧门才是供职人等进出王府的通道。东侧门进去,就是东路院落。门内东侧,有东屋三间,是回事处。正北是一间垂花门,门内是二层院,被东西北三面院墙围住,院子很空旷,常用来练习骑马。中间是一条甬路,通向北墙正中的一扇大门,这是三层院的大门,来访客人的车轿须停在此门外,不得入内。三层院内东面有一道南北墙,墙南端开一随墙门,进门是一四方院,有北房三间,东房两间,是王府的厨房院。墙北端也有一门,是书房与后院的通道。院西面是一排六开间的西房,北面三间正中那间是穿堂门。院子北面有带廊子的北房五间,三明两暗,是书房。书房两山墙各开一小门,门外均有一小院,各有北房三间。东面是客房,西面是管理人员宿舍。书房后是王府的小花园,院东有一间放置杂物的东房。北墙正中开有屏风门,门内院中有四棵柿子树,院北有一道垂花门,进门是左右抄手游廊,有北房五间,左右各有耳房两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其南边均有耳房一间。最后一代顺承郡王文葵当年就住在此院。正房的东耳房后墙有一后门,通后院。后院也是四面游廊,有北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五间,还有南房两间,为女眷和丫鬟女仆的住所。院中间有假山、树木、花圃。假山上有亭曰梦亭。再后面就是后院墙了。东侧门东面还有一个小门,门内是一四方小院,院中有一口甜水井,整座王府用水都由此汲取。

  西路建筑就在西侧门里,由一道东西向高墙分为前后两个部分,互不通行。从西侧门进去,看到的是马号。院落西边是一排房屋,有车库,有马棚。北面正中是七间北房,正中一间高大而突出,供奉马神,两边的房屋是马倌和车夫的宿舍。宿舍后面就是那道东西向院墙。墙后是王府的特殊用房,正殿后面的西墙有一随墙门,进去是一小院,有北房三间,存放王府与宗人府、各政府机构来往文件。小院西面有一个大院,院北面有北房七间,院中间有三间厦,是祭神用的。这是庚子年后,中路的神殿改为正殿,遂将神殿搬到这儿。西后院最北面靠近北府墙有一排建筑,是王府的祠堂,七间房屋之间没有隔断,供奉了顺承郡王的七代近祖。神殿和祠堂之间是一大空场,有三间西屋,为值班人员的宿舍。

   顺承郡王府有四大特点:一、清朝270余年间传承稳定,王府建筑格局基本没有大变动。二、一般王府东西阿斯门白天只开一扇,顺承王府两扇全开,容许百姓人等步行通过,故也被称为穿堂门。三、别的王府门前都有两座大石狮子?熏顺承王府大门前没有石狮。四、一般王府建筑中路没有树木,尤其不能有大树;顺承王府的东西翼楼前,各有两棵高大的楸树。文葵老人说是唐时所栽,府内共六棵,另两棵在东路后院。笔者考证当是清初栽种,树龄不过三百年。王府改建为政协时尚在,后来,王府古建拆迁到朝阳公园,六棵楸树全部移走了,拆迁王府,移植古树,是耶,非耶?后人当有公论。

  郡王的世袭传承

  顺承郡王府修葺得美仑美奂,他的第一任主人在里面居住的时间却并不多。勒克德浑于顺治五年(1644年)封郡王,时年29岁,随即又领兵出征,两年后返回京师,顺治九年去世。真正住在王府的时间也就两年。其第四子袭爵,至宣统三年(1911年)大清帝国灭亡,这267年间,顺承郡王府换了十五个主人。依次是:勒克德浑、勒尔锦、勒尔贝、廷奇、充保、穆布巴、诺罗布、锡保、熙良、泰斐英阿、恒昌、伦柱、春山、庆恩、讷勒赫、勒克德浑的子孙鲜有能继承乃祖伟业者。略可一提的唯勒尔锦与锡保二人。

  勒尔锦是勒克德浑之第四子,于顺治九年袭爵,据传他天生神力,“视古贲育蔑如也”(贲育为传说中的古代大力士孟贲和夏育,能力举千钧。典出宋玉《高唐赋》)。对于勒尔锦的神力,当时有一个传说:扁担胡同夹在顺承郡王府和纳苏贝勒府之间,胡同中再无别的人家,两家又是亲戚,这条胡同几乎成为两家的私产,遂不许平民推车经过。有一个推车卖货的小伙儿,自觉力大,两膀一较力,抬起小车走过胡同,观者大奇叫好,恰逢勒尔锦经过,便叫其过来,佯买货物,拿出一摞铜钱,用两指捏住给小伙子,小伙两手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取出铜钱。后来用绳索套住铜钱,用尽全力,才把铜钱拽出来,再看铜钱个个都裂成两半了。勒尔锦也得到了“神力王”的美称。康熙十二年,吴三桂作乱于湘贵,是年底命勒尔锦为宁南靖寇大将军,次年率师至湖广,击退了吴三桂军的进攻。此后两军交战互有胜负,吴三桂正兵势强盛,勒尔锦遂心生畏惧,多次向朝廷乞援,援兵至,却不及时进军,屡次延误战机,直到康熙十五年才出兵交战,战事拖到康熙十八年总算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这位王爷还算不糊涂,于康熙十九年上书自劾,请解大将军印。后被革爵,羁禁,没有再加其他惩处。细考勒尔锦平叛的经过,有“老师靡饷,坐失军机”的大过,却也有阻挡吴三桂军北上,使叛乱未得蔓延到北方及京畿重地的功劳,康熙判罚,不失公允。

  锡保乃勒克德浑第三子诺罗布的第四个儿子,是勒尔锦的侄子。康熙五十六年袭爵,建立勋业是在雍正时期。从雍正三年直至十一年,锡保曾掌宗人府、任内廷行走,后授镶蓝旗满洲都统、正黄旗汉军都统及振武将军,雍正九年授靖远大将军。他主要是在西北与葛尔丹作战,战功卓著,雍正也给了他很大的权限。雍正十一年七月,因支援不力,坐失战机,罢大将军,削爵。

  末代郡王的册封

  民国六年(1917年)旧历正月二十三日,第十五代顺承郡王爱新觉罗•纳勒赫病逝,殁后无子。经过多方协商,选定将其堂兄常福之子六岁的爱新觉罗•文葵过继为纳勒赫之子,继承郡王爵。上世纪末,文葵?穴后用名为文仰宸?雪老人曾详细叙述他当年册封仪式的经过,现简述如次:

  按大清会典,册封亲、郡王应由礼部办理,但清帝已逊位,清皇室只保留了内务府、宗人府等少数机构,册封仪式自然也要随机变通,且需要清皇室与大总统府会同办理。册封之事报请总统府批准后,由总统府通知造币厂打造印绶和封册。郡王印为四寸见方厚一寸,麒麟钮的银质镀金印,因是世袭罔替,此印本在王府,不必新制。郡王封册为银制镀金,四块,长约七寸,宽约两寸五分,之间用银制镀金环连接,可合可分,上刻文为“清皇室顺承郡王文葵之藩封仍将带砺河山以垂永久”。原本应为满汉两种文字,因已共和,故只用汉文。此封册相当于今天的正式文件,用内红外黄的绸子包袱包好,外贴黄纸标签,上写“多罗顺承郡王文葵封册”。册封仪式就是要把这个封册送到顺承王府,交给袭爵郡王文葵。

  以前清廷册封亲、郡王要在太和殿前搭起黄亭子,由御前大臣从黄亭子上取下封册,代表皇帝经由午门送到王府。如今外三殿已交给北洋政府,宗人府只好在乾清门内的丹陛之上搭起一个黄亭子,四周饰以彩绸,将银册放在黄亭子上。册封当天,逊皇帝溥仪派一位御前大臣为特使,率领十几个随员,銮仪卫抬着黄亭子,举着旗、伞、扇、牌等全副銮仪执仗,由北洋政府派出的一支卫队护送,前导后从,由乾清门出发,出西华门,走北长街,过御河桥,到丁字街,然后向南穿过丰盛胡同,来到顺承王府的东阿斯门外。这时的顺承郡王府早已做好准备,大开府门,直到正殿,殿内中央面南背北设一香案,围以彩绘桌帏,精铜香炉内青烟袅袅,殿内弥散着好闻的檀香气息。东面向西另设一案,上铺红毡,也围以彩帏,这是准备放封册用的。小文葵戴红宝石顶的红缨帽,身穿袍褂,佩朝珠,着官靴,率领合府四至九品翎顶辉煌、吉服鲜亮的大小官员已经守候在东阿斯门外了。主持仪式的正副使臣人等来到东阿斯门时,文葵率合府官员按品级跪在路右侧。黄亭子抬进东阿斯门时,文葵起立,率官员等随后跟进。仪仗队排列在正门前,黄亭子抬到正门内中央放好。正副使捧册率领有执事的随员进入正殿,把封册放在东面的桌案上。文葵带两名本府官员入殿,居中面北,立于香案前。赞礼开始,文葵向上行三跪九叩大礼,走到香案前跪下听宣。宣读官宣读册文,副使捧起封册递交正使,正使将封册交到文葵手中。此时文葵一随员双手捧一长方红色漆盘,上铺黄绫一方,举过头顶跪在一旁,文葵接过封册,放在漆盘内,那随员托盘走到东侧桌案前,跪下,将封册放好。所有人等依次退出正殿。册封仪式就算全部结束了。至此,六岁的小文葵正式成为第十六位顺承郡王。

  郡王府邸的没落

    顺承郡王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从顺治元年(1644年)封王以来,直到宣统三年(1911年)大清帝国灭亡,这近二百七十年里,王府基本保持了稳定,没有大的变故,凭借王府的特权,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到光绪、宣统年间,十五代顺承郡王纳勒赫每年的收入有郡王俸银5000两(实领2500两),西太后特旨每岁加俸银2000两,任“右宗人”津贴每月200两,全年就是2400两,还有蓝甲、白甲、红甲(宗室亲、郡王的亲兵卫队)、护军、领催等王府护卫杂役人等的钱粮几千两,另有俸米2500石及钱粮米等,总计在万两以上。王府还有三十万亩庄园地,分布在京郊和东北,仅定兴一县就有庄地八万亩,可收取大量田租。辛亥革命后,宣统退位,王府的特权没有了。对王爷的最大影响就是俸银、津贴、钱粮等等全没了,每年损失一万余两的进项。王爷的俸禄没有了,王爷的架子还不能倒。浩繁的开支,使得王府入不敷出,只好变卖庄园和古玩珍宝。民国二年,顺承郡王府就曾因奉天省丁佃欠租占地和庄头吞没租银一事,呈文写道:“窃本府受赏之地,坐落奉天沈阳、辽阳、海城、本溪等地向令本府旗丁承领,名曰庄头,由庄头招佃领种交租,历年除纳课赋之外,酌定租数交府,余归该庄头瞻仰家口,历有年所,毫无异同。即偶逢灾歉,在本府亦随即酌减缓免,而伊等亦无强索抗衡之举。不期国体变更,共和肇兴,该庄佃不察共和之真相,竟将王产视为己有,不但额租连年拖欠,抑且有自行税契转售之事。”请求民国政府查核追究。王府田庄的庄头不仅不交地租银粮,还私自变卖田庄的土地,可见王府已权威全无,到了须靠民国政府帮助维系的地步,经济状况也到了面临全面崩溃的境地。文葵虽被册封,却无分文俸禄,只有一个干干的爵位,庄园也卖得只剩京畿的八万亩地了。亏得宣统元年,隆裕皇太后在无法发放俸银时,与摄政王载沣商议,然后下了一道懿旨,将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的府邸赏给个人所有,使他们有了最后的一种生存手段。民国初年,文葵将王府的房产契据抵押在东交民巷的法国东方汇理银行,作为息借贷款的偿还物。民国六年(1917年)文葵又将王府租给皖系军阀徐树铮,不久,奉军攻入北京,皖军南逃,顺承王府就被奉军的汤玉麟当作战利品接受,并住了进去。1920年,张作霖进京后,相中了顺承王府,便把它作为自己在京的帅府。这样一来,文葵不但拿不到房租,连房产也要白白丢失,只好找到贝勒爷载涛,请他出面说合,最后,由京师警察厅督察长李达三、载沣的管家张彬舫和贝勒载涛三人作中保,出价75000大洋,算是由张作霖买下了顺承王府。北京解放后,人民政府又从张学良的亲属手中购回顺承王府。1950年八月,这座王府成为全国政协的办公机关。上世纪末,改建政协机关的建筑,将王府原房舍全部拆除,说是搬至朝阳公园按原样重建。可惜房屋按原样搭建了,却未按王府原来的排列格式,因而完全失去了王府的韵味,实在让人叹惋!

  文葵用卖房款在鼓楼王佐胡同买了一所房产,余款存入银行,坐吃山空。民国十七年(1928年),定兴县的庄地也被“旗产管理局全部卖光”。自此,文葵失去了钱财所有固定来源。当时曾有人介绍他到民国政府中做事,他予以坚决拒绝。因为他自认“民族意识很强”,“自己是亡国奴,与民国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东北失守,日本人在东北扶持溥仪当了满洲国的皇帝。文葵觉得那儿还算是自己的国家,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跑到东北,在日伪军官训练班学炮兵,毕业后,分到沈阳预备炮兵队当队副,少尉军衔。他感到“同样是受气,抬不起头来”,干了不久,又跑回北京,又作了三个月的西陵守卫,正赶上他母亲病重住院,文葵终于以照顾母亲的名义辞职回家,从此闭门在家,不问世事。母亲去世后,文葵开始跟随堂兄溥雪斋学习绘画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延续了近300年的顺承郡王府,至此是彻底没落了。

  末代郡王的新生

  1949年北平解放。文葵遗留的家产已荡然无存,他只好画些书签、贺年片出卖,以此糊口。文葵爱画小画,小画不必题写姓名,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才能隐姓埋名。正经的大画有时也作,但从不出售,亲朋知己索求急了,偶尔送给一张两张的;因为大的画要署名,有可能彰显自己的名姓。为什么文葵执意要与世隔绝呢?他害怕啊!你想,一个末代王爷,伪满时期又跑到满州国去从军受训,虽说后来一直躲在家里不再出门,没干过什么坏事,可按照解放初期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的,那种阵势,能不让他害怕吗?即便不算他是汉奸,戴上个反动派的帽子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他得自己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啊!千方百计隐姓埋名,尽可能地与世隔绝,是文葵所能采取的唯一的自我保护的最好方法。没料到,在一次东城区政协座谈会上,有位亲戚发言时,不小心把他给说了出来。政协发现了他,他开始参加一些社会活动。1958年,他被请到国画厂工作,薪酬优厚,还有稿费,其妻原在刺绣厂工作,后因病回家,帮助文葵画画,儿子分配到国营七三八厂工作,经济状况有了很大改善。1959年,文葵于将银质顺承郡王封册献给东城区政协(现存于市文物馆),这件事反映出末代郡王文葵思想上的一个大变化。1961年文葵被选为东城区政协委员,但他除一些政协的活动外,极少外出,只在家画画,基本上仍是过着他的隐居生活。就这样,文葵也未能逃过文革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劫难。1979年,落实政策,受尽折磨的文葵老人又恢复了区政协委员的名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开了文葵心中的块垒,1990年,北京举办亚运会,作为爱新觉罗家族的一员,他向大会捐赠了两幅山水和一幅书法,署名文仰宸。他的画受到专家们的好评。亚运村建成后,老人一定要去女儿家住几天,他要在女儿家的阳台上欣赏亚运村的壮观景色。听说京城建了29座立交桥,他坚持要家人为他找了一辆小车,载着他绕城转了一圈,还特意要求把车停在玉蜓桥上照了一张像。1992年秋,老人又坚持要去圆明园看菊展。看到园中保存下来的残垣断壁,他又联想起顺承王府正殿被八国联军焚毁的景象,感慨万端地对陪同他去参观的孙子说:“一个国家若不富强,就要受人家欺侮呀!”

  1992年12月23日,爱新觉罗•文葵与世长辞了。这位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王爷,享年84岁。在有清历史上,他是最后一位王爷,也是最高寿的一位王爷。

  (本文作者为顺承郡王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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