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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和平门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程振达

  斗转星移岁月流逝,似乎就在转瞬间,和平门和北京城的其他地方一样,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走在和平门放眼望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宽阔的柏油马路车水马龙,昔日的城墙下地铁列车日夜穿行,一派繁荣现代。我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出生在和平门内西顺城街,就是现在急救中心那地方。那时这里是个标准的临街两进四合院,前廊后厦,青砖墁地,名符其实的深宅大院。

  当年这条街路南是城墙,路北是民宅,称其为街,实则是一条土路。南面城墙基本完好,有一坡道可直接登上城墙,因无人管理,上面长满了野草和酸枣棵子,城墙砖好多已风化破碎。

  记忆中的和平门是个平顶,较两侧城墙稍高出一些,开有两个高大的门洞儿,安着两扇厚重的大木门,两门上方门楣处有一方和平门石刻。晚间有时关城门,门脸儿西侧有一木制警察阁子,经常看见身穿黑色制服、打着白裹腿、头顶带白箍的大盖帽的警察值守,时不时查一下证件。

  以和平门为界分东顺城街和西顺城街。和平门脸儿前面往北快到西交民巷西口,是一个南面宽北面稍窄,由紫红色条石做马路牙子的街心花园,花园四周是马路。当时街心花园周围稀稀拉拉种些松树墙,中间不多几棵树,其余就是野草,和现今街头公园不可同日而语。西交民巷西口路北的大四合院(现文保单位)和北新华街路东、西交民巷和细瓦厂间那青砖小楼,都是原先的历史遗存,这个拐角处基本还是从前的老样子。

  那时路西进胡同不远就是吕祖阁(文昌阁),周围是很高很厚类似城砖砌起来的围墙,因年久失修,外面的抹灰墙皮大部分已然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砖。紧贴西墙的吕祖阁胡同北口,开在我曾经居住过的西新帘子胡同,南口到吕祖阁南门前大广场的西侧,后改称明光胡同。尽管解放后这个地方成了水利部的,但大部分古建保存完好,现正在修复,实为幸事。

  出和平门往南就是多股铁道,走的全是货车,再走就是护城河,其上架了座两边带栏杆的汉白玉石桥,过了桥再往南就是南新华街,距厂甸也就一步之遥了。

  小石桥下河水自西向东流,虽不深,但清澈见底。小河周边长满杂草,也有污物,小河中也不乏小鱼小虾蛤蟆骨朵,以及好多叫不上名的小水生物,我们经常到河边捞些“大眼贼儿”(一种小鱼)、小虾,有时也捞些蛤蟆骨朵,回家放在荷花缸里养着,每天观察直到蝌蚪变成小青蛙。

  我们家院里院外真是冰火两重天,城墙根儿底下垃圾成山,我们称其为土堆,由于没人管,土堆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的三分之二,招来不少拾破烂捡煤核儿的。记得一个外号叫“五丫头”的挺俊的小伙儿,捡煤核儿之余爱放风筝。那风筝是只小老虎儿,放得特高,有时还系上一个很长的纸条儿。

  当年为防日本人空袭,门窗玻璃要贴米字纸条儿,以防震碎玻璃伤人,城墙每隔十米八米挖一个高约两米、宽一米多、进深三米或更深一些的防空洞,我曾进去过,四周全是黄土。

  站在我们院儿大门口的台阶上,往东看就是前门楼子,往西看就是顺治门(宣武门)。这顺治门当年整体完好,只是年久失修油漆退色,不少地方已脱落,露出麻丝甚至木质,门窗也七扭八歪,城门楼子顶上琉璃瓦间生了不少草,还有小树。在顺治门脸儿东侧紧贴城墙根儿是个挺大的小市儿,相当现在的自由市场,经营故衣、日用杂品、锅碗瓢盆儿,听说国画大师齐白石还曾光顾过。

  从我们家往东紧挨着的胡同是条死胡同,把口东侧是家印刷厂,再过去是横街,为南北向街道,很短,路西只有五户人家。路东我家对面是家肥皂厂,它北侧邻居是个棚铺,就是专给办红白事的人家搭棚或给有钱人在四合院内搭遮阳乘凉的席棚的营生,向北顶头是一间小门脸,由一个叫董三的老者经营,卖一些糖豆大酸枣。现在这条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文联的宿舍大楼。

  我家西边是个大杂院儿,再往西是北方小学和北方中学,从边上的未英胡同再往西就是南堂中学、天主教堂和顺治门脸儿。天主教堂、南堂中学保存完好,已经成为地标性建筑。

  那个时候,一般来说每天下午都有骆驼队从我家门前经过,我们住在后院,每当听到系在骆驼脖颈下那个大铜铃伴随着驼队前行发出优美动听的驼铃声,就赶快经过前院往大门口跑,去看驼队。那驼队都是由一个人牵着领头的骆驼,其余三四头骆驼紧跟着,由西向东缓慢前行。每头骆驼两峰之间驮着两大麻袋硬煤块,母亲告诉我,这是京西门头沟往城里送煤的。

  当时街上也很热闹,也有不少好玩的,比如经常有耍“咕咕丢”的,把一个类似小木屋的道具钉在长约两米的木杆上,往墙上一靠戳在地上,下面用蓝布围起来,人钻进布围挡用手操作道具。在这个小舞台上连说带唱带演,让不少孩子都为之痴迷。还有拉洋片的、耍猴的、演杂耍的、练硬气功的,不一而足,加上卖煮蚕豆、卖盆儿糕的,吹糖人儿的、卖豌豆黄儿的,卖大小金鱼、蛤蟆骨朵的,磨剪子抢菜刀、修理竹帘子雨伞的,锔盆儿锔碗儿的,还有打鼓儿的。干打鼓儿这行当的多穿长衣大褂挑一扁担,两头各一竹筐,手中敲着特制的小鼓儿专收旧物,他们的交易方式很特殊,不用嘴说,而是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口里,用手指的动作进行交易。

  傍晚天黑了,经常没电,点个煤油灯,有时用个小碟儿放点儿吃的油,用棉花做一个棉花捻儿点着了照明用,光线很暗,加上院子大人又少,不时传来旁院“啊……啊……啊……”唱戏吊嗓子的声音,我们很害怕。妈妈就把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围拢一圈玩“点牛眼”——由一个人按顺序用手指点脚趾,大家口中说:“点,点,点牛眼,牛眼花,炒芝麻,芝麻粒,狗打嚏,猫儿来,狗儿去……”这时指在谁的脚趾上算谁输,挨每个人一下打,正高兴时又从街上传来萝卜赛梨的叫卖声,顿时来了精神,所以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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