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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之秋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郑伯安

    京郊闹金秋,最闹是秋收。秋收的季节是富有诗意的:“万籁交响和鸣,田野尽染丹青。”

    立了秋,老玉米穗头顶上的胡子一发干,穗儿就能掰下来吃青儿了:大柴锅煮,吃的是鲜香;旺火上烧,吃的是糊香;灶火灰里闷,吃的是脆嘣;野地里架火燎,吃的是情趣儿;还能揉粒儿碾烂蒸窝头呢,甜丝丝的。

    到后来,穗皮一干,就该收了。

    掰玉米是流水作业:大人顺垄掰,随掰随攒堆儿;孩子挎筐往地头儿盘;肩挑杠抬大车装,嘁哩喀喳往家运。收回的玉米穗剥了皮之后就该晒了,院子里,围墙头,房屋顶,到处是,晃得一家子眯着眼乐……

    白露一过,就该忙着收白薯了。

    收白薯要用大板镐刨,既要力气,又要技术:脚跟要稳,下镐要准,发力要狠,一镐搞定。关键是眼力要好,垄背上裂口越大越长,下面的薯块就又大又多,下镐就得离裂口远点,否则就刨伤薯块,出了残品,没法入窖了。

    白薯高产,亩产两千斤很平常,但它不算粮食,用票证年代,一斤粮票能买五六斤白薯。生吃熟吃,蒸煮烤烧炸,怎么吃都好吃,就是别多吃,吃多了胀肚“出虚恭”,招人不待见。

    “六月六,看谷秀”,秋分前后谷熟就。金光灿灿耀人眼,肥穗低垂叶儿瘦——该收了。

    收谷子是抢活儿,就两三天的限,晚了炸穗掉粒儿。自家收不过来,就得请乡亲帮工了,乡亲是有求必应,不讲报酬,只重情分。

    一早,如果听到“掐谷子穗咳”一声长喊,准是有人家儿需要帮忙掐谷穗。掐谷穗是妇女活儿,用不了多会儿,大妈大婶们便陆续到场了。都是老街旧坊的,凑一块就热闹了,说啊,乐啊,逗啊,时不时地唱个曲儿,来段落子什么的,气氛活跃而和谐。

    至于收高粱、豆子、荞麦、花生等作物,比起这就简单多了。

    秋庄稼陆续登场,场院便成了秋收的活动中心。一时间,热闹非凡。在这平展的圆形大舞台上,上演着连续剧《打粮八部》:晒场、摊场、轧场、起场、攒场、扬场、收场、装粮,演绎着京郊人的勤劳、智慧、喜悦和希望。

    最闹的秋收收尾了,该闹秋播了,“节气不相扰”,秋播冬小麦是绝不可违农时的,“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届时,全家出动,各有分工,密切配合,讲究精耕细作。

    田野里,蓝天下,一家大小,往返如梭,播下希望的种子,编织着来年的憧憬,诗意而温馨。

    比起城里人,京郊人有些传统更讲究,遇上个节令,总得闹出动静来,越大越显得有诚意。

    七七女儿节,大姑娘小媳妇聚一块,除赛女红、乞巧外,晚上还拜织女呢,祈祷、许愿什么的,神秘兮兮的;七月十五“鬼节”,说是鬼节,可是人过,放河灯、糊法船,孩子们借机足闹腾,举着用香火头儿装点的蒿子灯满街里疯跑。喊着“蒿子灯,蒿子灯,今儿个点了明儿个扔!”疯够了,却把蒿子插在了坟头上。中秋是大节,更得正经地疯跑;到中秋,一家子上供烧香拜兔儿爷,女眷拜月,燃烛祈福叩嫦娥儿。孩子们更在意的是自来红、自来白,苹果葡萄大鸭梨……我则要摔胶泥,捏兔儿爷兔儿奶奶呢,一捏捏一窗台——我属兔儿。但每回总也捏不像,我哥说我“捏了一堆驴”。九九重阳节,老人们笃定,登高吃糕能高寿,喝酒赏菊人长久,没山没菊也得找个高处登,老人们便相约去爬东直门外的东土城。

    其实,京郊闹节令,就是借机玩玩乐乐,平时,逮个机会也要娱乐娱乐嘛。老爷们儿喝喝小酒儿,唱唱皮黄,杀杀象棋,推推牌九,那是常事儿。再不,就去关厢泡书茶馆,来壶高末儿,喝着,听着,乐着,细品着文化消费的滋味。妯娌小姑子们凑一块斗梭儿和,就是斗纸牌,玩得也热闹着呐,像一台戏。最成气候的是打麻将,没外人,牌手都是自家人,这叫“杀家鞑子”,不算赌博。赢一把也就毛儿八分,输光了欠着,最后也不还,耍赖,图的就是个乐呵。

    京郊的孩子,除了帮家干活和写完那点作业,就剩玩了,真是由着性、变着法儿玩儿。

    秋天玩秋虫,蛐蛐是首选。甲骨文写的“秋”,就取蟋蟀呜秋之义。

    “油葫芦”光会傻叫,也不会掐架,没人玩;“奔儿奔儿头”头像棺材盖,太丑,不受待见;“老米嘴”倒是正经蛐蛐,可牙口不齐,一掐就败。这些夯货碰上也逮,逮了喂鸡。好蛐蛐如“青麻头”、“金翅儿”、“八厘子”,不单品相好,叫得也又脆又持久,更主要是牙厉害,能掐善斗。但这玩意儿不好逮,藏在破墙缝里,烂砖堆里,没法下罩子扣。不好逮不等于逮不着,只要听准了,盯住了,穷追不舍,准有所获。

    好蛐蛐要单养在蛐蛐罐里,除喂毛豆,要适当喂点葱白和青辣椒,斗起来更凶猛。

    玩蛐蛐主要是为斗,听叫儿是其次的。玩蝈蝈可就单为听叫儿了,但乐趣却在逮上。

    野草地里的蝈蝈是小玩儿闹,没好的,逮了喂鸡猫。好蝈蝈在小山坡、大土岗的荆蒿棵子里。下午三四点,太阳越晒,叫得越欢,正是逮的好时机——用手抓是外行,手没到它就自由落体了,“吧嗒”折到荆棵底下藏了。聪明的方法是撅一把带叶的荆条枝,悄悄伸到它趴着的荆枝下边,抖两下惊它,于是它就落在你的荆枝上“藏”了。再擒,装在高粱秆插的蝈蝈笼子里,那种兴奋感和成就感,不可言状。

    孩子们在一块儿玩,都爱出点儿新鲜招儿。季鸟儿(蝉)不粘,用弹弓打;钓鱼太磨人,干脆就垒坝淘水,竭泽而渔;挖屎壳郎(蜣螂),插高粱秆车,让它拉着满地跑……玩得尽兴,也玩出了个性。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玩的同时,也多有实惠可得。

    那时东直门外静安庄有个乡俗,刨白薯时不能刨净,分根上的薯块不追,留给乡亲们的孩子刨着玩。孩子们拿小镐刨,用四齿子捣,寻根追薯,乐此不疲,既得了实惠,又捎带刨松了白薯地,双赢!

    盗鼠窝最有戏剧性。田鼠到秋后就储冬粮了,田间地头,不管什么粮食,都捎回窝里存着。如发现田间有堆细土,底下准是鼠窝。用镐追着穴道刨,准能找到它的“粮库”,少则五六斤,多了说不准。弄回去,筛净了,正好用来馇猪食。正是:硕鼠,硕鼠,你偷我黍,我挖你库。赃物没收,物归原主!贼是逮不着的,它贼着呢,早从逃生通道跑了。对孩子们,盗鼠窝是个“洗具”;对田鼠,就是个“杯具”——它这一冬可吃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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