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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南北我的家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冯国亮

    光绪十九年,爷爷奶奶来到北京,在齐化门(朝阳门)外租房安了家,父亲等兄弟姐妹六人也出生在此。以后几十年,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相继成家,无论或娶或嫁,都没离开过东城。到我这辈儿,家也搬来搬去,京城东西南北住个遍。想着这几十年我家的变迁,每一次都与国家的繁荣发展紧相随,既偶然又必然。一个小家的变化,折射了“大家”的腾飞。

    东

    父亲自少年起便随爷爷做小生意,生活艰辛。从我记事起,一家人跟着父亲一共搬了七次家,毫无例外,从没离开东城,因此我打小就有东城情结。

    当年我家东临智化寺,西边是储存明清两代京官俸米的禄米仓。一个小四合院里的两间北屋,二十平方米住着奶奶、父母,还有我和弟弟,三代五口,其乐融融。

    1963年11月24日,奶奶八十岁大寿,这一天我成了亲。父母为了我结婚,自己在改建的门道里栖身。弟弟则在学校住宿,周末回家也挤在这间门道里。一米五宽的门道要睡三口人,只能侧着身子睡。弟弟开玩笑说:“夜里想要翻下身,得由爸爸喊个口令一齐翻才行。”

    父母和弟弟这样委屈着自己,我和妻子心中十分不忍,终于在多次劝说下,父母才同意我们去住门道。这里连张双人床也放不下。拆下的两扇门板下边支上板凳,便是我们的婚床。

    紧挨着屋门装个蜂窝煤炉,人躺下之后火炉距离头顶不足一尺,立上一块铁板才能保护枕头不会碰到炉台上。夏天,空间狭小闷热难当无法入眠。我们俩人商量每人扇一百下扇子然后睡觉,当然是我先扇,等我数着数扇够了一百下时,再一看,她已经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生命不因狭窄而静止,我们的两个儿子相继出生了!四世同堂为这个家庭注入了巨大的欢乐,每天笑声盈门。

    伴随弟弟的成年和孩子们的长大,住房愈加拥挤,找到房管所,得到答复是:北京住房困难的标准是人均低于2平方米!天啊,我们八口住的24.5平方米,非但不属于困难户,还多出了八平方米半!爷爷在世时对妈妈说的话,妈也用来宽慰我俩:“儿啊,宁要心宽不要屋宽!”

    一家人因陋就简、安之若素、相互体谅,和和美美生活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孩子没有写作业的地方,缝纫机上一尺见方的面板便是儿子的书桌。光线不好,小儿子二年级就早早戴上了近视镜。四十几年过去了,这架缝纫机依然保存着,在左侧的面板上依稀可辨出儿子儿时的笔迹。

    1976年唐山大地震,单位发油毡木料,家家盖防震棚,天无绝人之路,一家的住房困难竟然借此有了转机。先是在局机关院子里盖大地震棚,后来大伯家又在他家院子里为我们腾出了块地儿,弟弟盖起了能过冬的防震棚——木条作龙骨,里外两面糊上牛皮纸保温,还糊了带卷窗的风斗,门口挂上棉帘子,地面铺上砖,生起火炉,前半宿盖上被子还有些热呢。多亏这样一间防震棚,暂时缓解了我们的住房困境。

    又过了两年,弟弟结婚,弟妹家在前门外解决了住房。我婚后无房,局里也分配了宿舍——1978年11月24日,我结婚15周年的日子,永生难忘。

    这一天我们搬家了,全部的家当时只装了少半卡车。我坐在槽帮里,车开动了,一抬头,猛然看到九十五岁的老奶奶在初冬的寒风中伫立着,双手拄在拐杖上,稀疏的白发被风吹乱。我忍不住心酸:“再见了我的奶奶,再见了父母,再见了东城,我的家!”

    西

    单位给我们新分的宿舍在西城三里河,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苏式居民楼,一套三室,我们住其中十八平方米的一间,厨房厕所两户合用,还另有洗漱间。

    蜗居久了,当时搬家心切,只听房管员介绍了一下,连房子都没看就定了下来,简单的扫了扫房就入住了。刚刚从那么狭窄的空间来到这里,感觉身心都特别的舒畅!

    搬到这里,两个孩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睡觉的单人床。放了学坐在自己的床上,把作业在两床之间的餐桌上摊开,终于能够坐正了身子舒展开双臂写作业了。

    那年,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各行各业欣欣向荣,人们的心情倍感舒畅。每天下班从楼下的菜市场提上菜来,推开厨房的窗子准备做饭时,随风飘进李光羲的祝酒歌:“美酒飘香歌声扬……”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是啊,生活多么的美好啊!

    这时我在单位已经是业务骨干。西城三里河距离我们俩上班的单位很近,坐车不用换车,骑车只要十多分钟。我经常在晚饭后骑车到局里去加班,总想多做些事儿,几乎年年评先进。我参加的两个项目还获得了全国科技大会奖,在这期间我也入了党。

    三里河附近有几家俱乐部和电影院,那个年代多是赠票和单位发票,遇有看电影的机会,全家就像赶场一样,快快做饭快快吃,连跑带颠的去看电影,紧张且快乐着。电影散场回家走的路上,两个儿子边跑边跳边唱着《三笑》的插曲:“一笑再笑连三笑啊,唐伯虎的灵魂上九霄……”

    1982年,大儿子要参加高考了,真希望能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这时单位在宣武区盖的新宿舍开始分配了,我分到了一套两居室。1982年的3月31日,我们结束了在西城三年多的快乐生活,带着满满一大卡车家当搬出了三里河。    

    南

    新家在宣武区半步桥,新建的两栋六层楼,楼上楼下都是单位里的老同事,白天大家一个单位工作,晚上相互串门聊聊天,有困难找到谁都能帮个忙。

    半步桥的新居在六层,采光通风都好。室内四白落地,满屋都是新鲜的水泥和油漆味,又是第一次有了自家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依我们的眼光来看已经是非常棒了,擦擦玻璃擦擦地就搬家了。

    这次迁居就是为给孩子们创造一个独立的空间,搬进来什么都不整理,先为他们摆上写字台,支起画架,布置好学习的环境。搬家那天,小哥俩早晨还是从西城出门去上学,晚上回来就是南城的家了。

    在这个新环境中,几年之间,哥俩先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的工资不多。虽然那时的教育费用并不高,但是同时供两个孩子上大学,也常常令我们捉襟见肘。没有办法,只能是我们俩本不奢侈的生活再进一步节俭,吃饭不去食堂,天天带饭,不添衣服,上下班只穿工作服。即使这样,为孩子提供的物质条件也是非常可怜。记得大儿子被外语学院录取后,我骑着自行车驮着行李送他去报到,很多同学都拎着箱子,而他只有个铺盖卷,褥子上还满是补丁。

    在南城住了十年,孩子从高中到大学毕业直至参加工作。这期间他们的老祖宗也去世了,终年九十七岁。随着孩子一年年长大,妻子的身体也因劳碌渐渐地显现了问题,体力大不如前,半步桥的六层楼是爬不动了。也许是因为离东城父母家远的缘故,我也老觉得这里不是我们的最终住所。

    随着同一栋楼住的老同事相继搬离,在1992年除夕的前一天,我们也租了两辆搬家公司的卡车,从半步桥搬走了。

    北

    单位照顾到妻子的身体,为我们调换到北三环的西坝河。新盖的三座塔楼立在路边,色调深浅有致,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搬到这里,上下楼有了电梯,住的三居室还另外有门厅和储藏室,南有阳台北有晾台,厨卫俱全。我们兴奋地给新家贴了壁纸铺了地砖,每屋选装了不同风格的吸顶灯,门和厅之间还做了个木格栅,上面挂满了绿藤。住房,除了实用的功能之外,第一次注意到了舒适和美观。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三环路,马路不宽路面不平,还没有过街天桥和地下通道,没有隔离带和护栏。我们搬来一年,一条全封闭全立交的高等级城市环路建成了,门前的公交车一下多了,商业服务业设施也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沿途绿树成行,鲜花常开,草坪如茵。

    也是在这会儿,邓小平南巡讲话发表,改革开放进入新阶段,从那时起,我也进入了参加工作以来最为繁忙也是心情最愉快的时期。这期间两个儿子先后结婚,同一年相隔四十一天,父母却永远离开了我们。又过了一年,我的两个孙子相继诞生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老两口步入老年,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繁忙之余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妻子除了自己工作外,还要侍奉奶奶、孝敬父母、支持我的工作,培养儿子,照顾孙子。从结婚时住门道开始,随我四处搬家轮回了东西南北城,无怨无悔。2007年,我把住的这套房卖掉,换了套马路对面的公寓,想让妻子也住上宽敞的房子。

    看房那天,妻子还在住院,我开着车把她从医院接出来,她在几个户型中选了自己满意的一套。待一切收拾就绪准备搬家时,我得意地把她带到新居。她从挂着水晶吊灯的餐厅走到客厅,穿过推拉门来到两米宽七米多长豁亮的阳台,透过淡绿色的落地窗,院内姹紫嫣红的花园尽收眼底。

    我不声响地跟着她,看着她拉开柜门看看,拧下水龙头试试,我非常了解她此时的心情。在客卧门口,我告诉她:“这间将是你的琴房,钢琴就放在墙对面。琴房外又是个阳台可以养花,透过阳台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竹林和甬路。”

    看过新家,妻子感叹:“做梦也没有梦见过能有这么好的家呀!”“是啊,我们从来也没有看见过,怎么能凭空梦出来呢?”我也感慨道。说着走到了门口的玄关,“你看,这玄关就已和你我当年结婚的新房一样大啦!”我转身看到从无哀怨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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