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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树

2002-12-1 11:00| 发布者: 肖复兴

        老北京以前胡同和大街上没有树,树都在皇家的园林、寺庙或私家的御花园里。故宫御花园里那株号称北京龙爪槐之最的“蟠龙槐”、孔庙大成殿前被尊称为“触奸柏”的老柏树、潭柘寺里明代从印度移来的娑罗树……以至于颐和园和天坛里那些众多的参天古树,莫不过如此。清诗里说:前门辇路黄沙软,绿杨垂柳马缨花。那样的情况是极个别的,甚至我怀疑那仅仅是演绎。

    北京有了街树,应该是民国初期朱启钤当政时引进了德国槐之后的事情。那之前,四合院里是讲究种树的,大的院子里,可以种枣树、槐树、榆树、紫白丁香或西府海棠,再小的院子里,一般也要有一棵石榴树,老北京有民谚: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这是老北京四合院里必不可少的硬件。但是,老北京的院子里,是不会种松树柏树的,认为那是坟地里的树;也不会种柳树或杨树,认为杨柳不成材。所以,如果现在你到了四合院里看见这几类树,都是后栽上的,年头不会太长。

    如今,到北京来,在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里,还能够看到当年鲁迅先生住的补树书屋前那棵老槐树。那时,鲁迅写东西写累了,常摇着蒲扇到那棵槐树下乘凉,“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落在头颈上”(《呐喊》自序)。那棵槐树现在还是虬干苍劲,枝叶参天,起码有一百多岁了。

    在上斜街金井胡同的吴兴会馆里,还能够看到当年沈家本先生住在这里就有的那棵老皂荚树,两人怀抱才抱得过来,真粗,树皮皴裂如沟壑纵横,枝干遒劲似龙蛇腾空而舞的样子,让人想起沈家本其人,这位清末维新变法中的修吏大臣,我们法学的奠基者的形象,和这棵皂荚树的形象是那样的吻合。据说,在整个北京城,这是屈指可数最粗最老的皂荚树之一。

    在陕西巷的榆树大院,还能够看到一棵老榆树。当年,赛金花盖的怡香院,就在这棵老榆树前面,就是陈宗藩在《燕都丛考》里说“自石头胡同西曰陕西巷,光绪庚子时,名妓赛金花张艳帜于是”的地方。之所以叫榆树大院,就因为有这棵老榆树,现在,站在当年赛金花住的房子的后窗前,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棵榆树满树的绿叶葱茏,比赛金花青春常在,仪态万千。

    但是,说老实话,给我印象最深的,还都不是上述的那些树,而是一棵杜梨树。

    六年前的一个夏天,我是在紧靠着前门的长巷上头条的湖北会馆里,看到的这棵杜梨树,枝叶参天,高出院墙好多,密密的叶子摇晃着天空浮起一片浓郁的绿云,春天的时候,它会开满满一树白白的花朵,霎时明亮照眼。虽然,在它的四周盖起了好多小厨房,本来轩豁的院子显得很狭窄,但人们还是给它留下了足够宽敞的空间。我知道,人口的膨胀,住房的困难,好多院子的那些好树和老树,都被无奈地砍掉,盖起了房子。前些年,刘恒的小说《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被改成电影,英文的名字叫做《屋子里的树》,是讲没有舍得把院子里的树砍掉,盖房子时把树盖进房子里面了。因此,可以看出湖北会馆里的人们没有把这棵杜梨树砍掉盖房子,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是值得尊敬的事情。

    那天,很巧,从杜梨树前的一间小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太太,正是种这棵杜梨树的主人。她告诉我她已经87岁,十岁搬进这院子来的时候,她种下了这棵杜梨树。也就是说,这棵杜梨树有将近80年的历史了。

    那年的冬天,我旧地重游,那里要修一条宽阔的马路,湖北会馆成为了一片瓦砾,但那棵杜梨树还在,清癯的枯枝,孤零零地摇曳在寒风中。虽多少有些凄凉,但毕竟还在。我想起了俄罗斯一位作家写过的一篇小说,说一座城市修路,中间遇到一棵老树,于是这座城市的领导和专家一起讨论,要不要为了路把树砍掉?最后,为了树,路绕了一个弯。心里为这棵杜梨树庆幸,也许为了它,新修的马路也会绕了一个弯?

    前不久,我又去了一趟那里,马路早已经修平整了,但那棵杜梨树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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