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香

　　插图 王金辉

　　漫步街头，不经意间，嗅到阵阵花香，甜滋滋，清爽爽，沁入心脾。哦，原来是槐花开了。

　　一进五月，满树的槐花就争先恐后地露“笑脸”了。你看，那婆娑的枝叶间，绵密成串的花絮，拥拥挤挤，竞相绽放，开在马路旁、水渠边、园林中，环绕在宅院庭舍间，远望一片雪白，风传十里芬芳。

　　槐花素洁，淡雅，朴实。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晶莹洁白，清丽脱俗，清香雅致，犹如含羞的少女。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朵被绛紫色的花萼缀成一串串，像一只只轻巧的蝴蝶，随风摇曳，翩翩起舞。一串串槐花，像一个个白色的灯笼，像一串串洁白的风铃，在温柔的晨雾中轻轻荡漾，一阵轻风吹过，飘来的不是悦耳铃声，而是沁心花香。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路边竟然有几棵紫色花的槐树。密密麻麻的粉红色花朵，如火焰燃烧，如朝霞飘散，魔幻一般于满眼绿中涂抹了一层层的红晕。那种美景，活了六十多春的我竟是第一次见到。

　　槐花给京城喧闹、浮躁的生活带来的，何止恬静的美丽，更有醉人的香甜。

　　槐花不愧是普通大众的花，它一味奉献，从不索取。它从不需人们的精心呵护，只要有一方土地，即便贫瘠，它也会扎根、生长，绽放出繁密香甜的花朵，默默点缀人们的生活。北京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槐花开放；京城的许多四合院里，总也有一两株槐树挺立呢！

　　从少年时代起，我就对槐树与槐花有着特殊的感情。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槐花和槐叶还是果腹的美味佳肴，帮我们熬过那难以忘怀的年代——那时，每到槐花开放时节，我都要爬上槐树，撸下一串串槐花，边撸边吃，一会儿工夫便装了满满一书包。拿回家去，母亲便把槐花洗干净，搀上玉米面，搅拌均匀，放到锅里蒸。蒸熟之后，拌上一点油、盐等调料，就可以吃了，那味道甜滋滋的，很是好吃——这种食物，我们老家管它叫“苦累”，“累”字在这里不读四声，而是读轻声。我不知道这样写是否正确，不过我觉得它非常形象、传神。它可真是又苦又累、有苦有泪的苦命人的救命食粮。

　　其实，不只槐花，槐叶也可以这样食用，不过槐叶做成的“苦累”，有一股苦涩味，而且要先把槐叶焯一下，以去掉一些苦涩味儿，然后再拌上玉米面蒸熟。再苦也比饿肚子强啊。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很多人得了浮肿病。我也难逃厄运，腿上一摁一个坑，好久不能恢复。老师叫我回家休息，倒是给了我采摘槐花的时机。记得有一次，我正在槐树上忙碌，树下忽然传来一位大妈的呵斥：“快下来！还是少先队大队长呢！这树都让你给踩坏了……”我满脸羞愧，一声不敢吭。回到家后跟母亲一说，母亲便流下泪来。那以后，我一往树上爬心里就发怵。

　　如今，再不需要靠槐花果腹了。春夏交替的“大花园”里，槐花就是地地道道的观赏花卉，尽情绽放，吐露芬芳。京城的年轻人，步履匆匆，无论上班还是上学，难得停下脚步凝望满树槐花。而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家伙们，总喜欢踱步槐树下，享受甜甜腻腻的清香，回忆苦苦涩涩的往事，感受越来越美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