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驾雷公诃电母 中国的“雷神”“闪电神”

北京晚报 | 2022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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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之后，天始打雷。

　　记得小时候邻家小姐姐给我出了谜语：“大哥天上叫，二哥把灯照，三哥流眼泪，四哥到处跑。”谜底分别是雷、闪、雨、风。把惊雷闪电等说得跟自家兄弟一样亲切，端的是人与天象的温暖游戏。

元代的雷公形象。

　　“雷神”有四位

　　霹雳一声，石号木鸣，迅雷不及掩耳。这天地之间的最大声音，凌空而来，猝不及防，令人惊恐与敬畏。打闪打雷是古人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由此产生“雷电崇拜”。民间渐渐逐渐演变出“雷神”“电神”的传说。屈原《离骚》中有“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诗句中的“雷师”说的就是“雷神”。

　　文献中记载的“雷神”，有好几位呢。

　　雷兽。《山海经·海内东经》曰：“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郭璞注释《山海经》说：“雷兽，即雷神也，人面龙身鼓其腹者。”那雷神，长着龙的身子人的脑袋，它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发出雷鸣。在《山海经》等古书中，雷神是“兽”的形象，还没有拟人化。

　　《西游记》中说，孙悟空是“毛脸雷公嘴”。雷公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在很长时间里，雷神的形象不那么固定，有说他“豕首麟神”的，有说“状如六畜，头如猕猴”的，有说其形如鬼怪的，有说“若力士之容”的，有说“大首鬼形”的。到了明清时期，雷神的形象渐趋统一。清代黄伯禄的《集说诠真》说：“状若力士，裸胸袒腹，背插两翅，额具三目，脸赤如猴，下颏长而锐，足如鹰颤，而爪更厉，左手执楔，右手执槌，作欲击状。自顶至傍，环悬连鼓五个，左右盘蹑一鼓，称曰雷公江天君。”书中雷神最明显的特征是猴子脸、尖下巴，所以民间有“雷公脸”、“雷公嘴”的说法。

　　在人类社会中，诸神都有一个人格化的过程，各路神仙渐渐呈现出“人”的面貌。这实在是，人类的智力、想象力和理解力有限，只好把神描述成人的样子。

　　黄帝。《河图稽命征》中说：黄帝的母亲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权星，照耀郊野，感而生黄帝轩辕于青邱。”《河图帝纪通》说：“黄帝以雷精起。”《春秋合城图》明确地说：“轩辕星，主雷雨之神。”《大象列星图》也说：“轩辕十七星，在七星北，如龙之体，主雷雨之神。”

　　黄帝是人文始祖，后人推崇他，把许多重大的发明、美好的事情都往他身上贴。雷来自于天，动静大，充满天地元气，有人认为黄帝就是雷神。

　　在道教的神仙谱系里，有一个重要的体系即雷部，由正神“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执掌。这位“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就是黄帝。道家为了讲好这个故事，在叙事中建立起一座宏大的“空间站”——“雷城”。明末清初学者徐道著《历代神仙通鉴》（一名《三教同源录》）中说：“（黄帝）封号为九天应元雷神普化真王，所居神雷玉府。在碧雪梵气之中，去雷城二千三百里。雷城高八十一丈，左有玉枢五雷使院，右有王府五雷使院。真王之前有雷鼓三十六面，三十六神司之。凡行雷之时，真王亲击本部雷鼓一下，即时雷公雷师兴发雷声也。雷公即入雷泽而为神者也。力牧敕为雷师皓翁。三十六雷，皆当时辅相有功之臣。”这是一个工程巨大的“空间站”：雷城内外二千三百里，高八十一丈，黄帝居住在“核心舱”神雷玉府；神雷玉府的左边有玉枢五雷使院，右边有王府五雷使院，这相当于“节点舱”。这个“空间站”面积广大，配置全齐，各部雷师依令而行，组织严密，令人惊奇。

　　《修真十书》说：“皇天所以建雷城，设雷狱，立雷官，分雷治，布雷化，示雷刑，役雷神，统雷兵，施雷威，动雷器，是皆斡赏罚之柄，宰生杀之权，以之于阴界可以封山破洞，斩妖藏毒，以之于阳道可以除凶诛逆，伐奸戮虐，宜乎发道用也，彰天威也。”这段话，把“雷神”人格化道德化了，同时也让我们看到“空间站”里的“空天武器”齐备，使用“空天武器”的规矩也成龙配套。

　　在雷部世界中，不同的方位还有不同的雷神。《木郎祈雨咒》中说：“东方蛮雷神将姓朱名青童。金光流精乃西南雷神，人首神身，仗火剑斩螮蝀也。洞阳幽灵，乃东北雷神，人首鱼身。玉雷浩师，乃东南雷神，人首龟身。虚皇泰华，乃西北雷神，人首蛇身。”在南宋白玉蟾的《修真十书》中，还有雷部“三十六神”，又名“三十六雷”，略去不录。为万物命名，乃至为神命名，充满着古人对宇宙的瑰丽而浪漫的想象。

　　丰隆。屈原说，雷神名丰隆。《楚辞·离骚》：“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王逸注：“丰隆，云师，一曰雷师。”东汉·张衡《思玄赋》：“丰隆解其震霆。”“丰隆”也像是雷声的拟声词。

　　闻仲。闻仲乃商纣朝太师。他被封为雷神，源自《封神演义》。《封神演义》第99回“姜子牙归国封神”里写道：“今特令尔督率雷部，兴云布雨，万物托以长养；诛逆除奸，善恶由之祸福。敕封尔为九天应元雷声神普化天尊之职，仍率领雷部二十四员催云助雨护法天君，任尔施行。其尔钦哉！”姜子牙除敕封闻仲外，又封邓忠、辛环、张节、陶荣、庞洪、刘甫等二十四员雷部正神，还封了二位女性，金光圣母为“闪电神”，菡芝仙为“助风神”。闻仲的形象是：额有三目，中目一睁，能发出白光一道。他曾乘骑黑麒麟，周游天下，霎时即可行至千里之外。

　　民间一些地方以农历六月廿十四为雷公生日，称为“雷公诞”。这天通常要举行祭祀仪式，寄托雷公祛邪避灾，祈福美好生活。

　　“迅雷风烈必变”

　　有一天街头散步，遇见两个人怼架，一个发誓说：“谁要是说谎，让雷公劈了。”民间称“雷神”为“雷公”。记得小时候在乡村，每年都听说有动植物或人被雷击中。有一年，村头一棵两三个人联手抱不住树腰的老梨树被雷劈去一半，老人说：要么是这棵树上住着妖精，要么是这棵树要成妖了……

　　雷神在百姓的心目中是正义之神。民谚说“雷不打吃饭人”，还说雷打的都是坏人。《史记》之《殷本纪》和《封禅书》中都记载：武乙无道，暴雷震死。无道的武乙受到上天的惩罚。民间说，做坏事的人要遭雷劈，还有一句咒骂人的话叫“天打五雷轰”等，希冀雷神主持正义，消解人间的不平。这是民间借助上天的力量进行的道德教化。

　　王充《论衡》的《雷虚》篇称“盛夏之时，雷电迅疾，击折树木，坏败室屋，时犯杀人”。现实生活中，被雷击中的有坏人也有好人。这怎么解释？宋朝黄休复《茆亭客话》中讲了一个雷神与乖龙的故事：“乖龙者，苦于行雨，而多方逃匿，藏人身中，或在古木楹柱之内，及楼阁鸱甍中，须为雷神捕之。若在旷野，无处逃避，即入牛角，或牧童之身，往往为此物所累，遭雷震死。”那个下雨的乖龙，为了躲过雷神，常把自己藏在人身中，藏在梁榫间，藏在牛角里，甚至藏在牧童身上。有时候，雷神为了捕捉乖龙，不得不出手，无辜的树木、房屋、老牛或者牧童就被连累了。

　　《论语·乡党》说，孔子“迅雷风烈必变”。孔子听到惊雷，面孔变色，行为谦谨。这是对天地的敬意，是内心的戒惕。

　　1941年6月3日下午，一声巨雷，延川一位李姓县长被雷击死亡。这天，一个农民的一头毛驴也被雷电击死，这个农民逢人便说：“老天爷不睁眼，咋不打死毛泽东。”

　　这句话像惊雷，毛泽东听到了。毛泽东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中国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党，老百姓怎么如此咒骂毛泽东呢？毛泽东没有忌讳咒骂他的话语，多次向全党讲这件事情。他在中共七大的口头报告中说：“1941年边区要老百姓出20万石公粮，还要运输公盐，负担很重，他们哇哇地叫。那年边区政府开会时打雷，垮塌一声把李县长打死了。有人家说，唉呀，雷公为什么没有把毛泽东打死呢？我调查了一番，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征公粮太多，有些老百姓不高兴。”毛泽东接着说：“我们还没有学会搞经济工作。没有学会，要学一下吧！不然雷公要打死人。”毛泽东在七大的结论讲话中又一次提到这件事：“为什么有人希望雷公打死我呢？当时我听到这个话是很吃惊的。说这个话的时间是1941年，地方是边区，那年边区公粮征收20万担，还要运公盐6万驮，这一下把老百姓搞得相当苦，怨声载道，天怒人怨，这些事还不是毛泽东搞的？……这就迫使我们研究财政经济问题，下决心搞大生产运动……”（见《毛泽东在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中央文献出版社）共产党以人民为“天”，善于从老百姓的骂声中汲取营养和教训，化为纠偏和进步的契机。

　　金光圣母，朱佩娘娘

　　雷声以自己的节奏、或大或小的鼓点打响虚空，打响天地。在雷声之前，是飞快的耀眼闪电。闪电自身带光，照亮自己开辟的每一条歧途。

　　有雷神，亦有闪电神。

　　《封神演义》中说，姜子牙封金光圣母为“闪电神”。这金光圣母是金鳌岛十天君之一，参与设摆十绝阵，她的法宝是二十一面金光镜，金光镜可放射电光霹雳，轰杀对手。她的这个“空天武器”威力无比。

　　《西游记》中，把闪电称为“闪电娘子”。其中写道，闪电娘娘等神仙“于半空中作起法来，只听得轰隆隆的雷声，又见那淅沥沥的闪电，真个是：电掣紫金蛇，雷轰群蛰哄。荧煌飞火光，霹雳崩山洞。列缺满天明，震惊连地纵。红销一闪发萌芽，万里江山都撼动”。在雷电霍闪之下，大雨倾盆而下。

　　闪电神又叫电母。清代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云：“今人称电神曰电母，古人则称电父。”苏东坡《次韵章传道喜雨》诗云：“麾驾雷公诃电母。”有的认为，电母是雷公的配偶神。可备一说。

　　闪电神的形象古书上也有描绘。《元史·舆服志二》中说：“电母旗，青质，赤火焰脚，画神人为女子形，纁衣，朱裳，白挎，两手运光。”明代余象斗《北游记》中，称电母为朱佩娘娘，雷神曾给予她两面雷电镜，为雷神打人时照明。清代黄斐默《集说诠真》载，民间将电母塑成容貌端雅的女子，两手各执一镜，号为电母秀天君。所以我们看到，民间戏曲乃至电视剧中，电母总是两手持镜即“两手运光”，以状闪电的样子。

　　随着人类进步，对于闪电雷声有所认识。有科普知识说，当电闪雷鸣的时候，闪电能使空气中的氧气和氮气化合成一氧化氮，而一氧化氮又能与氧气反应生成二氧化氮，二氧化氮溶于雨水中形成硝酸，进入土壤，形成容易被农作物吸收的硝酸盐，达到给农作物补氮的效果。据统计，每打一次雷，总有一吨到两吨的氮化合物会随着雨滴落到地面，有效地增加了土壤的肥沃度。可见人类受益于闪电雷鸣多矣。

　　古诗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好像是雷神与雪神不按规矩出牌，实在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如果人类谦虚，把它作为上天示警，作为对人的好心提醒，从而敬畏天道，人类的成长进步可能会更快一些。不然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了。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