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市

　　北京人爱养鸟是出了名的。要问怎么会这么兴盛，那得从清朝定都北京说起。玩鸟据记载在唐朝就有，但到了清朝，达到了鼎盛。清朝定都北京后，八旗将士就有了特权，每月国家给“养奉银”，规定这些人不打工不经商，什么也不用干，日日吃喝不愁，而且是世袭制。那有钱、有闲怎么打发时间呢？于是就把玩鸟作为消遣方式的一种，形容他们是“提笼架鸟肩落鹰，鸽哨飞鸣响碧空”一点儿不为过。清朝衰落、灭亡，这些待遇自然就没了，但多年的习惯已形成了，而且在岁月的流逝中，这爱好，在平民中也渐渐流传开来，有需求就有供应，鸟市也随之而生了。

　　我小时候鸟市主要在隆福寺庙会和南城天桥，里面永远是热热闹闹：有老板和主顾耐心谈价还价；有托着鸟笼子的几个人在高谈阔论；有初入市买了鸟，不知养鸟门道的人在互相交流……所以，这鸟市就不只是商市，也兼着展览会、交流所、培训班等和鸟有关的各项功能。

　　鸟市里第一种人当然就是鸟贩子，他们靠卖鸟为生，或设案摆摊儿、或地上铺布经营。他们摊儿上的笼子里是各种各样要出售的鸟，他们摊位背后或周边摆满空鸟笼、鸟食、鸟罐等，凡是和养鸟有关的用具，他们全卖，他们的鸟都是郊区捕鸟的人给送货。捕鸟的人多是当地农民，在田间竖起大网，小鸟飞过触到网就被缠上，一张网有时能粘几十只，像麻雀这些没价值的，他们就处理了，专挑好的留下卖给鸟贩子。当然，能卖大价钱的好鸟也难碰到，但得糟蹋多少鸟啊！这实在是伤天害理的事。

　　好鸟送到鸟贩这里，按叫声、外观、能训练、能模仿等分类。像画眉、百灵、黄雀、红靛颏、蓝靛颏等都有。到摊儿上买的都是一般的爱好者，老板做生意温顺和气，夸自己卖的鸟头头是道，最后打个折，送个鸟罐儿，两头儿高兴。养鸟意在乐趣，有的买时品相不太好，到手里能养的鲜灵活泼，教出会叼牌、会说话等好多玩艺儿，那有很大的成就感啊！养鸟正显出老北京人的生活性情：贫也好，富也好，全能自得其乐。

　　鸟市里第二种人是爱好者，就是老玩鸟的人，他们喜欢鸟、爱鸟、把鸟当成了宠物一样。到此来托着自己的爱物，四处转悠，遇到心仪的也买，或看到同是爱好者手里的鸟，自己真喜欢，便上去谈谈淘换。这是半玩儿、半买、半卖。在鸟市里，除了第一种摆摊儿的小贩，是按金钱谈买卖。这第二种人相互论鸟，都是恭敬有礼。比如喜欢另一人手提的鸟，得说：“您老这鸟真好，能匀给我吗？”一个“匀”字，透着赞赏、客气、亲切。因为鸟市自诩是玩儿家的，互相之间都“耻于言商”，说“多少钱，你卖不卖？”这类的话，就显得亵渎了彼此爱鸟的身份。当然，最后也得落实到钱上，但留住了买、卖家的脸面。

　　养鸟的人乐趣不限于自己高兴，更希望得到鸟友的夸赞、交流、互相欣赏。鸟市就是鸟友们的集中地，一切以鸟为核心，所以鸟市和其他商市是不同的，它是买卖、交换、益友、观赏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