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亳城现身董家林

2021年的一天，在北京市琉璃河畔董家林东南800米的黄土坡村M1902号墓挖掘现场，一件名为提梁卣（yǒu）的青铜器意外现世，引起了考古界的极大轰动。这件文物的出土，不仅揭开了周初召公燕国受封之谜，还佐证了北京长达3000多年的建城史。

召公封燕 一波三折 

周武王元年（前1046），活跃于陕西渭水流域的周国在武王姬发的带领下，联合庸、蜀、羌等方国起兵，伐纣亡商，建立起强大的周王朝。周武王四年（前1042），武王驾崩，年幼的成王即位。据《太平御览》载，武王遗诏：太公望、周公旦与召公奭，合力辅佐成王。太公望为师，周公旦为傅，召公奭为太保。

当时，商朝虽灭，但其残余势力还很强。薄姑、箕、孤竹等盘踞今山东、河北、辽宁一带，频频作乱。成王分封太公望为齐侯、周公旦为鲁侯、召公奭为燕侯，希望三位股肱贤臣，震慑殷商残余势力，护佑周朝江山永固。

在受封的三公正待启程就封之际，周成王又紧急叫停，诏令他们暂留都城镐京，以鼎辅新生的周王朝，应对此起彼伏的内忧外患。这忧患首先来自成王的两个叔叔管叔鲜、蔡叔度，他们勾结商纣王之子武庚禄父及东夷叛军，共同作乱，一时间，朝野哗然。面对复杂局势，三公辅助成王，沉着应对，派兵讨伐，历时三年才彻底平定叛乱。其后，又有商纣王的叔叔箕子，出走朝鲜半岛，自立国号，联合北方诸国，对抗周王朝。召公奭领命出使“箕氏侯国”，说服箕子归顺周天子，又一次化解了周王朝的危机。

箕子归周后，召公奭准备赴燕就封。正在这时，周王朝南土又传来坏消息：江汉各诸侯国蠢蠢欲动，联合起兵，欲与周朝分庭抗礼。周成王诏命召公，偕其长子克领兵南征。召公父子恩威并施，迅速平定南土叛乱。但召公赴燕就封之事，再次被搁置。

在三公的辅佐下，周成王治国理政日臻成熟。召公赴燕就封，再次被提上议事日程。周成王思索多日，认为召公宜留镐京，辅佐政务，燕侯可另择他人尽快赴任。

王命不可违。派谁代替自己赴燕就任呢？召公思考再三，面奏天子，祈请长子克代己就封。周成王准奏。

代父做侯 远赴燕国 

成王六年（前1037）春，周成王择吉日，在镐京太庙为太保召公奭及克举行盛大的盟誓典礼。

面对周朝列祖列宗，召公庄严宣誓：“为效忠周室，下臣自愿放弃燕侯一职，由克代任，并对克履行指导、监督之责，仍拥有废立燕侯的建议权。”

克朗声宣誓：“效忠王室，尊奉父母，赴北土燕国为侯，誓做周室屏藩，年年上表，岁岁朝贡。”

周成王还举行了鬯（chàng）祭礼，宣读册封燕侯克的命令：“克，王命你代替太保到北土燕国就任燕侯，北土的其他侯、伯若有不听命者，王授权你征伐他们，以辅佐周室、安邦定国。”

礼毕，周成王又召见燕侯克，说道：“克，我命你到燕国代父做侯，你要恪尽职守，勿负我望，勿毁太保一世声望啊！”

燕国远离中土，孤悬北疆，山戎等部族侵扰不断，没有强大的军队为后盾，安危难保。考虑及此，周成王与周公、召公商定，从太公望统领的羌族和陕甘驭族中抽调精壮军士，带领刚受降的东夷叡、微等族士民，组成护燕联军，随克共赴燕地，守边护疆。

燕侯克拜别周成王和召公，率领万余军民，浩浩荡荡，向燕国进发。行进月余，燕侯克一行抵达燕都城郊。在众臣民的簇拥下，燕侯克进城，全面执掌燕国的军政大权。

如何治理燕国呢？燕侯克想起出发之前，父亲召公曾向他面授机宜：“燕国情况复杂，商朝遗族势力强大，你切不可蛮干，宜采取怀柔政策，才好把控局面。”于是，燕侯克遵父教诲，励精图治，恢复农业，发展手工业，很快稳定了局面。

克罍铭文（西周燕都遗址博物馆 供图）

燕侯克看到，北疆日益稳固，人民安居乐业，遂召集能工巧匠，专门冶制了后世名为“克盉（hé）”与“克罍（léi）”的青铜器，并刻铭纪念自己代父做侯、治国安邦这一盛事。铭文大意是，周成王说：太保，你贤明畅达，辅佐我治国安邦。我完全赞同你的提议，任命克做匽（燕）地的侯。于是，克赴匽地任侯，行使北疆燕地管理权，安邦定国。

燕侯克新建燕亳城 

燕都旧城位于圣水河（今北京市房山区大石河）南岸，建成于商朝，城内狭小局促，布局不合理，殿堂楼舍破败不堪。随着国势日盛，燕侯克萌生了新建燕亳城的想法。他心里暗暗盘算：新建都城事关重大，必须回京禀报，再行决定。

这年秋高气爽，燕侯克带着护卫和装着麦、黍、粟的车队，历经月余，抵达镐京。他不顾旅途劳顿，立刻拜见周成王、周公和召公，奉上燕国物产，并向成王述职。

燕侯克还向周成王和召公禀明了新建燕亳城的想法。周成王应允，命令召公协助克筹办此事。

周成王对燕侯克经略燕地所取得的成绩非常满意，特命召公铸造太保鼎和一套祭器，由克带回供祭祀所用。燕侯克此行目的达到了。临行前，召公嘱托他：“待选定城址后，按照太傅周公旦所修周礼的规制，尽早拿出城池设计方案，派人呈送于我，待我审核后，再送天子钦定。”召公还选定了几名占卜师和一批能工巧匠，随克先行返回。

燕侯克回去后，派人详细勘察，定新城址于旧城以北数里外的圣水河畔。燕亳城设计方案确定后，燕侯克派亲信持送镐京，呈召公和周成王审阅。方案获准后，择吉日开工。

开工不久，召公奉命亲临监造。一年后，一座宏大的燕亳城拔地而起，矗立在圣水河畔。

据考古发掘证实，新城形制规整，高大厚实的夯土城墙环绕四周，南、北城墙各长800多米，东、西城墙各长500多米。墙外护城河宽10米、深3米。宫殿区居于城中偏北，规模庞大，由6座宫殿组合而成。其中，4座圆形宫殿、2座长方形宫殿，祭祀坛庙建在宫殿区的西南角。

令人称奇的是，3000多年前的燕王宫，竟建有完善的排水设施。在燕亳城城西，还专门设置了生活区和手工业作坊区。新城设计考虑之周全、安排之得当，在同期诸侯国都城中是少见的。

20世纪60年代，在考古工作者的不懈探寻下，燕亳城终于再现于世。而 2021年出土的提梁卣，上面的铭文大意是召公太保在燕地筑城，然后在燕侯宫举行祭礼。这进一步佐证了召公代表周成王亲临燕地，为燕侯克选址建城一事。

坐落在燕亳城遗址上的董家林村，如今已建成西周燕都遗址博物馆，并启动建设琉璃河考古遗址公园工程。这里不仅承载了燕国的兴衰史，也是早期北京建城史的见证。

文章引自：《北京老城故事》，北京出版社202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