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玩艺儿多，首先话“面人”（上）

只凭手与面就做成玩艺儿

民国初年汤某发明

北平这个地方，虽然不比别的省市，有那么多的出产物，如江西产瓷器咧，苏湖产米咧等等。但是事实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这个地方从前原是帝王们所处的地方，只是人马辐辏，热闹叫嚣，笙管笛箫，文房四宝，以及刀枪剑戟，五行八作的集合地。而是一块做事业的地方，“出产”两字，当然谈不到。然而他难道就一点可取的地方也没有吗？这也不见得，北平所出的东西，大半是关于吃喝玩乐的玩艺儿，想法子兴出点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乐的，倒是真不含糊。所以由这里可见北平一向过过着快乐的日子。那些玩艺儿，有的确是不用机器的，而是用人工的，做出来都是非常的令人赞美，至少可以说：确是有些小意思。我们仙洲索要谈的是做“面人”的，一般人虽然知道的，但不见得有深切的明了，所以，我们来还是谈谈。提起“面人”来，差不多一般人脑筋里，常常发现这种捏面人的人，背着一观箱子，箱子上有架子，上面插着捏得的面人，如渔翁，小孩，姑娘，和尚……等等。五花八门，捏得惟妙惟肖，手里还提着一观可以叠起的架子形的凳子，歇着或是工作的时候，便把凳子放稳坐上，有时开开箱子，用各色的面捏制面人时，常有一群小孩围着观看，都仿佛越看越有意思。现在，市当局为整顿市容，所以街面上这种玩艺便很少见了。记者所访的卖面人的，是在西单李阁老胡同的一观叫陈云轩的，为什么单单访他呢？在不久以前，物展会在太庙举行的时候，记者去过几趟，关于捏面人这一项，经过的详细的考查，觉得那些个捏面人的所捏出来的面人的神气，形状等等，确是以陈云轩那个摊子所陈列的最好，他所捏出的面人，那种传神的地方，实在不是其馀的所能赶得上。或是笑，或是哭，或是喜，或是忧，真是逼真。我们晓得，做一个面人，不算甚美，若把面人做出各种表情来，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记者特到他那里去访问。他住的是一观小门，里面不过两间房，他今年五十一岁，谈起话来，滔滔不绝，精神很好。虽然他和记者谈话时，常常说“我是一个粗人”，但是由他所谈的话想起来，至少可以说他是一观很富于研究性的人。首先问他面人的发明是在甚美时候？是谁发明的？据他说：“面人的发明，是在民国一二年的时候，发明的人姓汤，我可记不清他的名字了，这人到仙洲还活着，在初发明面人的时候，那时所捏出的形状太简单了，只不果用各色的面，捏成人而已，神气等等完全谈不到，甚至于比较麻烦一点的人，都不容易捏出来。后来是经过汤一点一点的改良，才渐渐的进步，不果汤一直到现在，对于面人的传神，还没有研究出来，所以面人面部的表情，也就没有办到。”

找阔明研究得很好

面人的好坏完全看原料如何

“这种手艺的传授问题，里面还很有“意思”哩！汤虽然是个发明者，但是他对于这种手艺的传授，却是视之如命。谁若和他学，必须允许他若干的条件，他总是怕人学了去，夺去他的饭碗，所以所提出的条件很苛。本来卖面人并不是多么便宜，舒服的事，和他学这行苦事，还要受许多苛严条件的限制，于是，一般人都不肯去和他学了，而多结果就去潜心研究，自己研究咨嗟的。捏成普通的面人，当然比较容易一点，结果就有不少的人，各自研究出来，度捏面人的生活，于是”捏面人“，居然盛行一时，汤的生意，不免有时就被夺一点，虽然他是个发明者。记者再问陈的手艺，是由那里学来的。他说：”提起来这话很长，那时因为汤的私心太重，一般人都自己去研究，里面有一个名叫赵阔明的，研究最有心得，差不多除掉汤外，就要以赵为第一了。我本来不是捏面人行的，因为作汽车事业，亏本失败，闲暇无事，看了捏面人的很感觉兴趣，所以也就做这生意。不用说，初捏时当然不大好，后来听说赵阔名捏的很好，又因为汤的私心重，所以每逢赵阔明捏面人的时候，就在旁边看，那时我和赵还不相识，就这样风雨无阻的连着看了半年多，看完囘家就研究，捏的好像有一点进步了。有一囘又去看，非常可笑，赵阔明疑心我是侦缉队的人，就问起我来。我一五一十都说了，他很大方的，把捏面人的方法告诉我不少，这时我感觉他的人格，确是比汤可敬，非常的感谢他。日后经过他许多的指导，经过自己许多的研究，所捏的面人也就比较初捏的时候强多了。”

随后我们又谈捏面人所用的面，据陈说：“普通捏面人的所用的面，多不大讲求，就是汤对面也没有多深的研究。其实面的好坏，非常的要紧，无论你捏的多好，留不了一两天，便裂的裂，碎的碎，难免令人遗憾，所以我对于面特别讲求，研究后的结果，方知面里还要放各种菜料。我所用的面在不久以前，里面掺硼酸，肝油，铅粉三种，为什么掺这三种菜料呢？就是因为面里有一种小重字，这种小重字可以使面易于腐坏，用硼酸就可以把这种小虫子杀掉，为什么用甘油呢？掺上肝油可以使质料坚固。”他说到这里拿了一个面制的道人，向他的铺上用力摔，结果连道人手里拿的念珠都没有落下分毫，接着他又说：“掺肝油后做的面人，假若不撞着坚硬的东西，准保能存得住，长时间内决不能裂碎。至于掺铅粉，那不果为的是使面洁白而已。我所用的面，差不多比一般人所用的都良好写。在最近我又研究出一点小发明，就是面里再掺上‘蛋白’。为什么要掺蛋白呢？这是我研究出加淡白能使面人加了一层亮光，您不信，您看。”他又拿出了一观“面老道”，和方才摔的那个放在一起，给记者看，只见后拿出的那个，表面上确是比先头那个光泽得多，无疑地后者当然是掺了蛋白了。他还说：“至于掺的颜料多少，那是不一定的，只看你需要多么深的颜色，便掺多少颜料，还有和好的面，蒸的时间长短，也大有关系。时间长了，捏时不柔软自如，时间短了，捏时也不自在，这纯是看‘蒸’的经验，因为面的多少。关系着蒸的时间长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