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妈论大纲：第二章——婚姻之部XI

团圆饭

团圆这两个字解释起来，却是家庭之中一个独一无二的目标；团圆就是地道坚实，永远不致于“兔儿爷洗澡，散摊子。”团圆法的种类也很多，第一是肉的团子，把肉弄成一个元元蛋，做出各式各样的来，喜事场中自然是免不了这种吃食，它也是调和人情的必需品！囗次，如过中秋节的“团圆饼”，这一张饼是合着合家大小的肚量估量着蒸；供完了兔儿爷一后，大大小小你一块我一块这么一足吃，这也是主于家庭满美不致于沦落的方法。再推论到我们这个本题的“团圆饭罢”，这真是家庭建设紧关节要的当口，更有取法“团圆”的必要啦。这种团圆惟是以一对新人为主位，家人不过是陪客似的，在这里的团圆饭其目的则有三：一是求一对新人免去“认生”的隔膜；二是求其永远美满有如一个团圆蛋；三是求她和公婆“并把儿”共享乐福。团圆饭的细目待我来说一说：自从新人摆弄了好多老妈妈论的把戏之后，跟着就是大磕其头，直磕得脑袋瓜子都昏了；尤其是新娘子舌头也干了，又搭着上轿子哭天抹泪儿的；一会儿大家散去告了饶儿啦，自然他们肚子里就绝对饿了，这是夫妻俩相与头一顿的吃喝，就命为是团圆饭！这时候一家人是团团地围住，若有至亲至友也可以参加其间；新媳妇自当要客气些，拿起筷子来给人家拨菜，你一箸子，我一箸子，可是独不给新郎拨，这乃是表示一种不客气自己劲儿的意思，自然他也不能够挑眼，那时节他们的心理就是你夫我妻囗们“心照不宣”啦！至于婆婆的态度也当是有造化的岂不是娶来一个金蛋子么？说话间大夥儿希离花拉吃这么个酒足饭饱，也就算团圆住了！对于前项那三个目的自也就能够圆满了。并且由团圆之中又要生出一个花样儿来，就是一团就要出尖儿；一圆就要生把儿，团圆饼一咬就咬生个瓜子儿吗？这个也是将来多子多笋的象征的明证啊！末了，我还劝小登科的儿女们，对于团圆饭务必咬多吃得肚子没有一点分而为止才好，因为这顿饭是与长远的食禄是极有关系的。

接回门

“养活儿子也得计，养活女儿也得计。”真是的，养活儿子遇见“噶杂子”的，做父母的实在也是了不了，终朝每日在外面抓土攘烟儿，一个劲儿的“通楼子”（招是非也），在街门口儿往往听见：“敲你们囗囗来！……”一天际蒲包儿就不知道接了多少，做娘的是连打带骂，他还是“疲怠孩摔”地满没有听提！真能把为娘的气得死来活去也没有什么着儿。再谈到养活姑娘的好处吧，她自从做孩子时就是咬花儿朵儿的，玩耍上也就是“打花巴掌”一类的把戏，大一些儿也就能扎花弄朵儿的了，绝不像“野小子”一天到晚在街上疯跑疯颠！赶到长大成人了，出了门子，十九没有不惦记妈妈的，偶然住一回家也是一样钱粮的孝敬；每逢为娘的想女儿了，其实一半儿是想女儿，一半儿却是想铜子儿呢！这是说养女儿所得的慰藉也等于儿子一般的功效，有时且比儿子为省心呢。那末到这咬唱媳妇戏的时候，为娘的对于女儿绝对不能够抱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的心理，明明由身上掉下来的肉往人家受规矩去了，谁能不惦记呢？所以到了第二天必有“接回门”的办法。这以来使娘放心及知道了当夜的经过而预卜前途的好坏；二来也让新媳妇见见娘得着苦受一天夹板的慰藉，说到第三就是我们老妈妈论的讲究了，如果做新娘没有回过门的，将来她到谁家都嫌丧气！其理由是“新姑娘不回门，等于半个人！”（就是不体面，不整个，也是不地道。）大家直拿她当作一种“白虎观”了，并且将来家运也难以亨通，由此也可见接回门的必要了。所以姑娘是“穷家破业”流利失所的，找个亲戚家或是借个地方也都得应应这个卯！接回门的细则，是一点花样儿也没有，不过就是在翌晨（老妈妈瞧过两回电影儿，瞧来的这两个字眼儿。）由婆婆家上车或用轿子，一对新人至诚诚地到了娘家来！这时候新娘子的心里是好受的，爹娘之外所见的也都是远里近邻的自己人儿；惟有新郎官这时候是“痒煞也难挠”——可是若预见厚面坯的小子，他就目充娇客在席上说说道道，吹五丈六，大家也当是欢迎娇客的，足这么一品评小姑爷子，好吧坏吧为娘的也就算着啦，横竖女儿有了靠头了！回头之间，“外三马儿”的人都散说些个“知心体寒”（肺腑也）的话，一会儿也就得同车换家过好日子去了！

拜客

“个人擦粉个人光”，本来是么，谁若敷馀点儿蜡油都想着往脸上或脑袋上抹；谁又能有雪花膏在屁股蛋子上擦去呢。这是说是逢所有的定义。往常就惹起对手人穷家的反响，给起名儿这叫作“显撇显撇”；或竟以什么“立脸……”等话口相攻击！这是何苦的事？这都是“气人有，笑人无”的大愚人！其实人家有就免不掉要显撇显撇，所谓“架不住有哇”你气恨得了吗？这就是无论什么事事物物都须抱囗“花拉拉打开了你就大家观！”的宗旨的定则。（老妈妈唱开了木虎关啦！）反之你若不肯取公开的性质，则又惹起对手人“怎么不拿大红被子盖上啊？“的非难了。就拿娶媳妇这挡子事来说吧，锣鼓儿喧天抬到家里来一个大活人，鲜鲜花花地，做婆婆的心理一定是在人前显撇显撇才透着得意而这种事情不用取找人众家亲友也来躬逢其盛的；登时新媳妇如何如何早已下为断论了。可是这种尊贵不能算的是真正的，非得把任何事物搬到人家去这才算是纯粹的”显现法“呢，所获的利益当然大。好像我们买来二尺花儿洋布吧，总要拿到人家屋里去互相夸奖一阵子，这么好那么好，才显着公开大道，而免去人家欲闻不肯或不得等一切的弊病！由此所以新媳妇无论其在善事场中众家亲友看见与否，过上三天五日还必要有一回“拜客”的把戏。这也是“礼多人不怪”的“磕响头”主义，到那里都被受热烈的欢迎！做这一回正式的显，一来免去“怕人不知道”的怀疑，二来也能得“众互利”的利益；在这里还有一种好处，就是在迎娶的那一天新媳妇免扣上必呈现一种自然性的假色彩，前文已详说之；赶到过日子露出本来的面目来，好看者是愈好看；蠢丑者也变过些模样来了。再到众家也不致给婆婆去脸！这时候最苦的是娶来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大冬瓜式的媳妇，还没有到跟前呢，人家就早已躲的远远地去了！要去拜客呢，直让人家说这是骗封儿骗白糖水—！婆婆也是陪着拿红毡子，到处她也蠢脸儿做忸怩，做婆婆的真闷着气心来说：“瞧你者坏骨头！”你说者分儿气怎么生？掉过儿说：若真是娶来一个“花不楞灯”的，到处人家都巴结，做婆婆的这分儿脸有多么大！可是无论其美也罢丑也罢，拜客确实免不了的一回事！“新媳妇不拜客，将来一定得挨饿。”这乃是求福乞寿，外带着还能企发个小财儿，婆婆领着，坐着车，有时候新郎也是同去的；到了亲友家里娶，进门儿什么也不问就先磕起头来！这时候人家那里赶紧的预备红封儿，临完了拿出来说：“给姑娘买枝儿花戴吧！”要不然就赠送她什么戒指，以及其他的装饰品。另外，招待是是不沏茶，乃囗甘沏白糖水！（理由已详上文），喝了一碗又一碗倒也又个滋味。由此回到家，又是物品又是钱；并且白糖水把肚子给打的呱呱地乱叫！唱媳妇戏是常坐席的，这一下子包管有什么沉食都消化了！你想这不是乞福乞寿而且发小财儿吗？由此十天半个月是各家亲友都去到了，新媳妇在婆婆家也渐渐地合了辙儿啦；小两口儿的感情也越发的亲密起来啦；不消得说，这造儿子的工程也就要开始振作了！

入厨

新媳妇自从接回门拜过了客之后，跟着就是什么“住单九”（九天回娘家）；“住双九”（十八天回娘家）；这都是她最乐意的事情。临完了这一出媳妇戏也就算闭了幕啦！这回头该说正迳的过日子了。这时候她在婆婆家的脸也算创出来了，夫妻俩更是无斯无论啦：由此做婆婆的也就要拿出做婆婆的面孔合态度来了。对她第一要排演自家的规矩合礼行；第二要分配职务与其本分；第三要宣布家道及说明穿吃的目标。这些个左不是所谓“家长礼短儿，杂合面儿卖多少钱一斤！”她当然要顺条顺理的。在老式的新婚期中绝对不能够使她满市街瞎跑混逛，总要在家里先排练着才好。她的职务分析来说：不外忙吃做穿，打点伺候这几条道；就中尤是以“吃饭问题”较为重要，新媳妇对于吃饭问题实在负有重大的使命！只要娶来新媳妇，家中的小姑子也“脱了心净儿啦”；嫂子也“拉开幌绳”啦；（这都是懒怠的表现），厨房中的长皂儿的就该委任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她也当没有二句话，但是“入厨”这一层也不是三天五天就实行的；进了门先应当扎花弄朵儿，以及给新郎做袴子合袴腰带，与婆婆的袴子，这些问题已留在另节上去讨论，按下先不说。单表入厨的时期总要待她“住对月”回来以后，这才慢慢的引她入厨房里来，她在这时候也更得“显勤儿”没有一句怨言；二来也让亲友看着是那么一回身！这也是老例了。待不了十天半个月，新媳妇那“花啦虎少儿”的色彩也就渐渐地退减下去了。这时候她的心理最好不要嫌受累，俗说“有了忙，无了闲。”——“饿的是懒人，冻的是闲人！”大包大堆的东西，越忙合越当有精神！食禄上必要增加，这才是“起家玉”儿的现象！“巧媳妇做不出没米儿的饭来”，穷家破业的她倒是想着忙活呢，但是拿什么忙活呀？就此我望一般为新媳妇的入厨之后，终朝每日要脚朝天的忙活，既增福来且延寿！莫要等着婆婆说出来：“破沙锅捣蒜，一锤子买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