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桥还是旧北京藏污纳垢之地。天桥骗人的玩意,除了假酒、假药、假鞋、老虎摊、过街烂、肉报子等以外,还有钟表摊的“表鬼子”和“贴靴人”。表鬼子的钟表摊卖的都是年久失修的老钟表和机件残缺破手表,他们把不同的钟表零件凑在一起,鼓捣出一个完好的座钟或者完整的手表,但只要你买了,到了家走不了三天就坏,钱是白花。表鬼子还和贴靴人合伙骗人。摊主把一块假金表寄放在贴靴人处,贴靴人混在人群中,相中一个可以欺骗的对象在钟表摊前闲逛时,贴靴人就会走过去把假金表给摊主看,说是祖传金表,由于家里人生急病用钱所以愿意贱价出售。摊主假意看表,加以评论,比如“表是不错,可是机件老了,含金量不多,给你六块钱吧”,贴靴人就指责摊主黑心,趁人之危赚钱,然后跟选定的欺骗对象说您只要给十块钱(大洋)就让给您。一块金表只要十块钱是十分便宜的,但是只要买主动心买了就会上当,因为那不过是块镀金的铜壳表。 掮客。中国旧时的掮客,就是现在的经纪人,他们靠为买卖双方介绍交易以获取佣金。天桥的掮客主要活动在天桥南大街东西两侧的贸易市场。这些形形色色的掮客,都是无业游民或者流氓地痞,一点儿本钱也没有,就凭俩肩膀扛一脑袋在天桥混饭吃,终日徘徊于集市中,浑水摸鱼,平地抠饼。他们的特长是有一定的商品知识,尤其对行情了如指掌,议论价钱时在袖口中以手指会意。为了促成交易,他们惯于分别在购销二者面前对同一商品大加褒贬:当着货主,可以将其商品贬低得一文不值;在买主面前,又可以把商品夸奖得货真价实、无与伦比,极尽其撺掇之能事,以便使购销双方成交。天桥的掮客,单干的叫“独挑”,二三人合作的叫“串帮”。串帮的人甚至会对购销双方进行胁迫,此等市侩,痞棍作风十足,是市场贸易的一大祸害。 娼妓。在天桥西侧香厂路范围内的“新世界”游艺场南面,原先有两栋灰色的二层楼房,名曰“大森里”,是旧北京“八大胡同”以外的又一处妓院集中地。这里的妓女来源复杂,有的天桥女演员也沦落至此,还有的演员是被军阀霸占后抛弃卖到这里。军阀时代及国民党统治时期,大森里妓女所接待的嫖客,主要是军政界人物,其次是富商大贾。这里的个别妓女,由于投靠了军政宪各界的官僚,有了“叉杆儿”(即撑腰者),或由于投靠了富商,经济非常殷实,即可摆脱鸨母的控制,变成“自混”,接客与不接客,均可自己做主。 此外是众多的“暗门子”。暗娼有的是下层贫苦百姓家的妇女,被生活所迫,还有的实际就是女混混。她们和几个流氓头子合伙敲诈嫖客钱财,当时叫“打虎头”,现在叫“套白狼”。布套时男人先隐藏起来,女人到门前或者大街上把嫖客勾引进屋,娼妇极尽其卖弄风流之能事,将嫖客迷得晕头转向、欲火中烧。双方正缠在一起时,男人破门而入,佯作怒不可遏,并以“调戏良家妇女,报告警方”等语恫吓嫖客,只要嫖客心虚而苦苦哀求,就以“私了”为名将其财物全部扣下。 经常出没在大森林里的小贩,有的是贩卖“金枪不倒”的春药的,还有卖五香瓜子和宵夜小吃的,有抽签算卦的,还有卖糖葫芦的(这样的人一般是初来乍到,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此外还有黄土岗的花农,他们一般是卖玉兰花或者茉莉花,他们把玉兰或者茉莉用铜丝或者丝线穿成花环,供妓女佩戴在胸前,或者做成花篮,供妓女摆在桌子上。他们多数有固定的买主,所以并不吆喝。如果你听到吆喝“茉莉花儿——晚香玉咧——”,那肯定不是往这里送货的。天桥的相声艺人、数来宝艺人、落子馆的鼓姬以及京剧清唱艺人也经常串大森里各家妓院演唱。这多半是有钱的嫖客点名单请,也有时是某个名妓做什么会。 人贩子。早年的天桥,还有一种专为军阀招募兵丁的人,其实质即为地地道道的人贩子。 1916年袁世凯死后,他所建立的北洋军阀集团在帝国主义支持下分化为直、皖、奉三系。各系军阀争权夺利,不断混战,兵丁奇缺。各军阀为了补充兵源,专门雇用一批人,在天桥桥头上招募士兵,因为这里是南北行人的必经之地,而且地势高比较醒目。招兵的手持三角形白旗,上书“招募”二红字。应招的都是终年挣扎于死亡钱上的穷人,万般无奈,只得离别家人,图谋一条生路。凡应招者,每人可得募金大洋二十元,招募者每招一人可得大洋两元。凡是应招入伍的,先被带至天桥西市场内的剃头棚(摊)剃光头,而后下饭馆请吃一顿饭。只要吃了饭,就再不能反悔。这些人开往部队之前,一律住在铺陈市小店里待命。一凑齐人数即刻开拔。 白面儿房子。“白面儿”就是海洛因,北京人俗称“白面儿”。日本占领北京后,天桥几个市场和主要街道都开了白面儿房子,总共十三处。贩卖白面儿的主要是韩国人。他们卖白面儿采取收现金和收抵押品两种方法。犯瘾的人身上没带钱或者钱不够,往往把随身的衣帽抵押给他们换取一小包白面儿,有的人离开时浑身只能剩下一条短裤头。许多天桥艺人因为染上白面儿瘾不仅葬送了艺术,而且丢了性命。众多的人则是家破人亡,沦为乞丐,甚至窃贼。凡是抽白面儿上瘾的,全都骨瘦如柴,面如土色,故而人称“白面儿鬼”。 警察署。旧警察多数要靠敲诈百姓发财,不然,只靠薪水过日子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当初,主管南城天桥一带的外右五区警察署,同各区警察署一样,经常借用各种名义,采取各种方式向百姓勒索钱财。署内不同等级的的官吏,各有不同的生财之道。警长是最下等的小官儿,因此只得通过保长、甲长或直接出面向其所管辖的大小商店、茶馆儿、饭馆儿、客店、手工业作坊以及民间艺人要小钱儿。大家都知道警长有带领警士巡逻、查店、传讯等权力,没人敢得罪他,即使生意萧条,也要违心地拿出几个血汗钱“孝敬”,一般警察也趁机弄点油水。巡官和警官要顾及面子,所以勒派钱财的方式就要“文明”一些,他们采取的方法是“捧牌”。所谓捧牌,就是巡官或者警官摆上麻将桌,请被勒派者玩儿牌。或者由某个商人出面摆排桌儿,请官员来玩儿牌。来玩儿牌的商人老板自然心领神会,打起牌来是输多赢少,玩过几圈,巡官、警官老爷赢得是腰包鼓鼓的。这样敲诈钱财,似乎来得光明正大,难怪现在有些行贿者也采取这种方式行贿。通过打麻将牌为警方筹措数额较大的现款,商人和作坊主为求立足,故而拍马屁,特意说“捧牌”。 镇压四霸天 旧中国各地均有称霸一方的恶势力头子,百姓一概冠以“某某霸”或“某某霸天”之名,例如《红色娘子军》中就有南霸天。旧日的天桥,流氓、地痞、恶霸、土匪横行无忌,称王称霸,没有敢管。其中臭名昭著的“四霸天”,便是天桥黑社会势力的总代表。 东霸天,外号张八,本名张德泉。盘踞在天桥东侧菜市一带称霸。天桥民间曾淬过一首歌谣:“天桥菜市两头洼,不怕别人怕张八。”张八仗着他会武术而长期在天桥欺行霸市,对菜农及商贩敲骨吸髓,恣意调戏、奸污妇女,欺压良善,无恶不作。 西霸天,外号富六,本名富德成,他长期把持天桥西侧的地皮,对艺人租地设场卖艺无不敲诈勒索,惯于奸淫女艺人。北平沦陷后,他极力公结日本人,出卖华工,从中渔利,大发国难财。人称其为“皇上”。 南霸天,小名孙五,本名孙振山。他是天桥丹桂戏院老板。敌伪时期曾任天桥公平市场的里长,仗势榨取钱财,强奸女艺人,作恶多端。后又开鸿兴饭馆,素有“活阎王”之称。 北霸天叫刘祥亭,外号刘三,他是天桥吉祥戏院老板。一向对穷苦艺人百般刁难,勒索财物,并有猥亵、奸淫女艺人之癖,凡在吉祥戏院唱京剧或梆子的坤角儿,大多深受其害。 新凤霞在一篇文章中曾经写过到天桥拜码头见御皇上和四霸天的情况。 文中说,四霸天有一个共性,都是横眉立目,穿中式衣服,扣子不扣,叉着腰,见人一脑门官司!他们霸占妇女,强夺财产,手下有很多打手徒弟,各霸一方。刚来要拜四霸天,叩见御皇上。内行人出主意说这是来天桥找饭吃的头等大事,但是你的穿戴要本色、土气、不用打扮,越素越好。因为这四霸天和御皇上的徒子徒孙们,都好色,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拜见这些人是从下向上,先拜徒子徒孙们,然后一层层向上拜。四霸天是进门引见鞠躬行礼。可是见御皇上可麻烦了,要先通禀,然后领进去请安磕头,皇上开口说“平身”,我才能站起来。见了他要说一套江湖话:“我是个江湖艺人,来北京借天桥您这块宝地找口饭吃,望您多多栽培,您抬抬手,我们就过去了,伸伸手,张开嘴我们就能养活了老小……”“皇上”架子很大,六十岁上下,穿着中式绸缎短袄,中式裤子,好象是天蓝和黄颜色。他坐在红木太师掎上,屋里站不少人,有怪里怪气的姨太太们,也有管事的伙计们。皇上说了很多话,比如:“你这小丫头子,来北京天桥找饭吃,你知道吗?天桥万盛轩是我的,也是专唱评剧的园子! 我在天桥是一跺脚四角乱颤!我推你一把你就没命。可是万盛轩的园子在天桥也唱红过不少好角哪!”皇上的脸黄得象蜡作的。引我去的人拉着我小声说:“凤霞赶快给皇上磕头……”我被他们一推跪在地上了。皇上哈哈大笑说:“快平身,我扶人成王,扶士成墙。我看这小丫头子有点灵气儿,我扶你一把你就活了哈哈……。” 解放以后,人民政府整顿老天桥,清算这里的黑恶势力。一夜之间取消了妓女,封闭了妓院,在中国延续了上千年的丑恶现象一下子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1949年4月14日,北平市召开万人大会,控诉孙五等在天桥一带的罪行。接着逮捕了四霸天和一贯道点传师张承宗等“四大天王”。1951年2月,中央人民政府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当时的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派出许多干部来到天桥,在艺人和居民中间广泛开展调查研究。广大市民纷纷检举盘踞在天桥的土匪、恶霸、特务、反革命分子和反动会道门的头子。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四霸天”被处以死刑,在窑台(现在的陶然亭)被枪决了。从此天桥的黑恶势力终于销声匿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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