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燄口

从美军吉普车连日撞人的新闻重，引起我要写放燄口的文章。北平的旧习俗，对于某一个地方，屡屡伤人，或某一宅第，屡出编译，便可请和尚放意态瑜伽燄口，超渡超渡孤魂冤鬼，就能以后平安无事了。三座门不是屡屡出事吗？不妨在三座门外，南北搭了大法台，把北平有名的和尚，如拈花寺退居的老和尚全朗，广济寺方丈显宗，如要一台居士经，王揖唐也可以暂时赦出，因为这是超渡孤魂，赈济冤鬼的道场吗？把吉普车出过事的，排列台前，

燄口词号婉丽 人说东坡所作

这不过是瞎三话四，朦人骗鬼的事，有谁给检举呢？放燄口是瑜伽宗中一种施食，赈济孤魂的一种宗教举动，基督教的举行圣餐，是把基督的血（葡萄酒），基督的肉（面包丁）拿来给信他的人吃，放燄口是把人类的饮食，给死去的人吃，我们不批评，都是一种爱的表现。所以燄口一开台，正座法师先念讚白：“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台下海众，齐声颂扬圣号”。燄口的文章，非常华丽，人人都说是苏东坡编的，不知是否？据佛教人说：里面最要紧的是结佛印（以两手作种种式子）和念真言，尤其要紧是最后一扁梵音的尊胜咒（和喇嘛所念的音相同）。但北平一般老太太门，都欣赏“召请”，“叹骷髅”，“挂金索”。

时至后夜，和尚一唱召请十三种孤魂，死人家妇女一嘤嘤啜泣，驳文的再一提高调门，令人能不禁落泪，壮志全消。召请种每段由驳文唱中间的“呜呼，岂不闻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路愁，如是”，文字婉丽，声调可听。还有合唱的挂金索，如“少年公子不愿家活计，歌馆楼台逢场而作戏，朝囗柳巷暮在花街里，遊荡孤魂来受甘露味”，也很有趣。我因为好玩所以才研究燄口，有南北两派，词句不是一样，北派只一个首座摇铃杵，南派则除打鼓的以外，每个和尚全摇铃杵，所谓“以此振铃申召请”了。应佛事的地方，固然不论大长处丛林（官天下制度），或子孙院小庙（家天下制度），全要承应佛事，但五个和尚光头三，三个和尚片三，怎好京东多年修持的大长处和尚，所以又有经绸局，可以代应佛事，无论你多大一棚丧事，僧道番尼四打送圣（近来又有居士经，可以称为五打），念多少台经，他能给人们如意办到。贫寒人家，为着“养生送死”无憾，请三个和尚，五个和尚超渡以下，也能铃鼓齐鸣的，给你放意态热闹的燄口，乡郊的跑方燄口，只要有钱，总可给人们一个“弔者大悦”。经绸局也名和尚舖，也没有庙住的和尚，组一间房，承应佛事的，我的酒友宝林法师，就是这种，不过铃鼓木鱼，佛像袈裟也是一笔大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