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会

内三区合作社在我们陋巷中抓牌卖布，不由得使我想起“抓”来，打算写一篇“抓在北平”，但终于先写了抓会。北平人真是大顺民，只要官办或国体办的事，令他们曲排班，令他们曲抓牌，他决布问是否合算，一定前去大显身手的一挤。笔者一次抓牌，是民初北平中交票挤兑，抓牌可以兑现五元，我曾随着邻居到内左二区门首，冒寒蹲候，十人一组，但一次也没抓着红牌。三十年后仍然用抓，而且还是令主人翁（合作社股东）来抓，我真替这二十年的长期政治悲哀了。

北平抓会是助人助己举动

抓会是北平老社会的一种助人助己的举动，除了黑签避匿了不见面外，是一点毛病没有的。谈抓会应先谈“请会”，北平中等以下人士，遇有兽头拮绌之时，便可以请会，每会称为一筒，每人称为一根签，每人每月出钱若干，给得会的人，凡已得会的称为“黑签”，仍须按月上会，谓之打黑签。没得会的谓之白签，以后有依次得会的机会。请会的人称为会头，会头请会须有请帖，红帖白封套，凡北平请文物香会，请票友，书舘请先生，请理门茶会，皆须备这种请帖，就是北平所谓“下红白帖请来的”了。会头对全会应负全责，黑签不到，惟会头是问。会头的利益是头一会用钱，叫作“坐签收”。还有一种“大头会”，头一会出的特别多，二会以下为规定的会钱，会头独得一个大数，二会以下会头数，这也往出独拿大，完全基于人类互助的一种行为。

摇会写会帮会 时代的划分

请会以前都是“倒会”，是用四枚骰子倒点，谁点大得会，所以又称“摇会”，摇会没有利钱，只凭寿耆分献寿，但因私人关系，也可以私下里河点大的匀一会使钱。倒会有的在会头家中，有的在大茶舘，每月固定的日期，白签自然准时到会，黑签也先期必然送到钱的，决不使会头为难。民国以后，才又兴了，有利钱的写会，由请会的会头，下帖请了多少只签一筒会，会头坐签收，没有利钱，但也须预备一包茶叶（小包如今日二三百元一包者），每位一包，聊表寸心，第二月起便开始写会，先抓了号头（倒会也有号头，以便分点大小相通，利大小相同的所得权），然后各自背人写愿出的利钱数目，谁数目大谁得，得会人除不付黑签利钱以外，便照按所写数目给付白签利钱。最初利钱很小，只是一个表示罢了，记得民国五年，有一个每月三元的写会（那时已是大钱的写会了），只六小枚合银四分，便写下来了。后来利钱愈来愈大，有的是急于使钱，有的是蓄意不良，利钱竟超过的会钱的半数，使会头不免有追黑签的奔波，西城却因此发家的。最近有人请十五万元的写会，每月写二次，每次一万元，七个半月上完，第二会便写五千，第三会利钱竟到了七千，得会人只拿回五万六千元去，还得打十二万元黑签，求其不跑，岂可得乎？还有一种“帮会”，大家只拿出一次钱来，交给请会人，抓好了归还月份，以后按月还一份，但帮会必须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