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税

本文写纳税，并非谈税法，只重在“纳”字，固然是根据拉官司纤而来，也是报纸上屡次刊载税务机关的黑暗，刺激起我要写这篇文字来，但愿读者皆说不错曾有此事实，便为满意，不过这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胜利后光明大放，那有这种龌龊事？

所得税的黑暗 如是我闻

参议院齐思和教授说：“直接税局发生的贪污案件最多，这是什么毛病？”现在事，我不敢说，以前的事，我却知道。纳税的当然是商民，是商就怕官，是永远不变的原则，纳税时差一点手续错几个字改写都不成，必须再跑一趟，假若有三处错误，税官并不一次说清，必令你跑三次，改三回，商民就有了头痛的感觉，而想走便门了。再则商民没有不图小便宜的，有便宜便可走便门，于是就有拉官司纤者，也就有了揽买卖的污吏了。例如缴纳所得税，是按纯利累级征取，有多少本钱（以前资本不夠二千元，不纳所得税，但也须呈报），有多少公积金？一年赚多少利除去业务上——工资伙食，房费，杂费各项开销，所馀纯利，才按累级计算法征税，但商民总愿少报一些，也实在不明白什么，损益计算书……一类的表格的填写，便有个中人给你包办，在商民并不见得省了钱，实在却省了手续，国课自然要亏损了，局长那知道？再举一例，以前一家不夠二千元资本的商店，经不起税吏啰唣，只得填写了两千元资本，以为我们纳税过有什么说的，实在不知纳税是给官家，那跟税吏有什么关系？可谓文不对题，于是税吏发话了：“你原来不夠资本额，如何又夠了两千元？”当以公积金（即厚成）挪移作答，税吏自然没话说，于是查厚成的账了，便以不贴印花，将账全体携回局内，结果如何，不问可知，但不知光绪年立的万金账，那里买印花去？此不过记所得税的百分之一小端。

我闻如是 税吏的龌龊行为

货物税有的是统税范围以内的，如捲烟，棉纱，面粉，火柴，啤酒，汽水……都是在厂征税，出厂便可以大标“已完税金”了，驻厂征税的税吏，髣髴没有毛病了，但据我所知，以前敌伪时期，有的驻厂员，自然廉隅自守，不肯苟且，但也有一部分人士，和厂方勾结起来，实在说也只是本人——驻厂员马马虎虎，或常和厂方有个小借贷什么的，厂方便可随随便便的，毫无忌惮的作下去了，这还是规矩人办的事呢！有那不畏法的人，和厂方勾结，自在意中，其实厂方早有敌伪的靠山，害怕税务机关作什么，何况有时伪税务衙门的呢？只不过乐得两得其便罢了。再则驻厂税吏，可以利用职务商的权利，可以买几箱便宜货，以便外边倒把，这以那项统税货品为最多呢？大概您可以想的出来吧！至于土烟叶，原来不在统税之内之，经过一道小卡子，有了税票不算，还要令人再纳第二次第三次税，乡间商人，知道什么，只知道有一个地痞×五爷罢了，至于包管近畿设烧锅，那不过二十九年春天的事，虽然没被批准，但是您也知道我也知道的事，维淇兄知道吗？

前次何市长招待新闻记者，以汽车撞到了一座门楼作譬喻，须经过若干手续，方能办完，这不是黄花，确实是官家手续，也可以说是官场习气，本文所写纳税，即是在所谓“官家手续”以外的啰嗦，事为长官之所不及知，而属下之所不能免的。

有能收能房的权才能有钱

照事纳税，这还是有什么话可以说麼？按着法定时间来缴税，还有什么话可说麼？但也有不然者的事实。大概是民国二十二三年吧，我遵批示到财政局续费领契，记得那时取契的地方是在市府西门内路西一个花墙门里，我由两点半钟，就胡历在柜台前，知道四点三十分，通知是进门就交了柜台里老板，但一百二十分钟长时间，一点消息没有只见老板们先自在的吸两支纸烟，又看一回报，然后拿起一叠通知来，查完了一件又一件，查出来一按电铃，便交割听差说：“给×科×科长送去”，或某局×科长送去，我们平民只好等候。四点三十分了，还有三十分便下班了，才慢腾腾的说：“缴×元×角×分钱”，天哪，可惜差了三角二分，但再跑一趟，太远了，没法只得三步作两步，两步一步行的，跑到北平图书馆，找原来念过书懂的人道的朋友，借来了几个钱来，真可谓一文钱难倒无能汉了。他们还不止为某先生某科长代办契税的事，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由外面进来，大指二指打着“匪子”说：“老樊没出城阿？”“老李昨天赢了多少钱？”这无疑的是旁科的同仁来串门了，临民的机关，应如此吗？但也不过这是皮毛的事，至多能把“估价”有个伸缩罢了，至于营业税，舖捐，遊兴捐的囗定，就非皮毛的事了，反正有权就有钱，有能收能放的权就有钱，那是千古到今，以后不知的格言，因不在‘纳“税范围之内，容易再谈。

千古通则 阎王易见小鬼难搪

北平有句俗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市长局长没有不按条文走的，但他的手下，尤其小鬼阶级的属下，就一旦进局来，翻脸不认人了。以前有的局囗，必须代书处代写呈文才收，我于民国二十六年，递过某局一张呈文，不但没到局长面前，连总务科长也没看见，便被一位鼠疮脖子的首发员，和几位帮闲的不知何许人，给奚落了一阵，结果仍由代书处代写了事。如为临民的税务机关，那就太烦难了，本来民国成立厚，梁士诒给袁世凯出花样，来一个全国騐契，我们想只要中华民国四字不改变，不会再搜括民财了，没想敌伪时期，又兴了地基捐，又举办了土地登记领蓝图，但呈报以后，所接通知领取日期，总在接到通知之前，官事大于天，怎么能顺顺当当领出来，只好又走便门了。还有表示税收兴旺，纳税人多，总是发牌子，按号头领蓝图，我两次都因号码在后，没领出来，有一次还差二十分钟，便停止办公了，询问缘故，据说：“快下班了，我们能不收拾收拾吗？”我一赌气，只好不领，静候敌伪没收，没想日寇也会投降了，以时间为生活的我，到今天也没领，有钱纳税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