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摔腿以后,已然二十一天了,仍然不能下床,除每隔二日尚须由赵焕忱大夫作一次手术外,枕上无聊,只以读书消遣,说理的书,不乐意区费脑筋,唐以下至清代的笔记小说,便成了我的惟一读物,笔记小说简短易尽,对于养病,非常合宜。我由笔记小说中得到了许多愉快(如贪官污吏的描写),得到了许多知识(如明代拍案惊奇故事的来源),即如本题所写在元代北平娼寮所在地,就是病重读书所得。关于娼寮,小北平重曾写过土娼,私娼(破鞋),要写洋娼,公娼,又不原义记载娼寮规矩喝术语,以避诱人冶遊,自趋下流之嫌,所以只记元明清三代娼寮所在地,稍附以当时的情形,一位研究北平故实的一种参考罢了,虽然年代稍远,但仍在北平范围以内。 元代娼寮 在水木清华海子边 元代故城和现在的北平城垣,只南北上一伸一缩,大体上差不了多少,所以元代北平娼寮,应在现今北平内城里面,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据青楼集记载,系在海子两岸,现今的积水潭什刹海,元代合而为一,称为海子,而且南北水面,也避现今宽阔(德胜门菓子市东头佑圣寺,元代即在水边,今距什刹海北岸,已隔两条街,四层房子),据元史所载,海子曾舳舻相接,樯桅蔽天,那么歌台舞榭,笙歌匝地,也是可能的。何况元代北平繁华时代,也正是现在的鼓楼四周呢?翰林院在其西,大都路总管府(今河北省干训园)在其东,各种集市,皆在附近,娼寮在海子,距离闹市就不甚远,又复水木清华,所以元代北平娼寮,比秦淮河上又清幽多了。元代词曲极盛,所以元代妓女,大半全会作曲,唱曲自不必说的。 没纱帽翅没补服的明教坊司 明代设教坊司于东城本司胡同,有一员有纱帽没翅,有袍子没补子的官吏,来管教坊官妓,坐堂也有两名执水火棍的皂吏。在演乐胡同与本司胡同相通的东西花厅(本司演乐东西花厅,今仍未巷名),教演歌乐,以备内廷宴飨时承差。正式的勾栏院,是在教坊司前杇勾棚胡同,勾栏胡同一名,取消只有四十年,是肃王善耆任民政部尚书时,改为民政部街的,内务部部址就是明代勾栏院。明代选胜征歌,是在内城东南隅泡子河一带,那时泡子河还是临水建楼,杨柳眼影的胜地,附近还有地名为“窑子窝”,可见今日荒凉的东南城角,明代是被粉红色笼照了的。明代有名的妓女,大半都有私寓,私寓以东四北大街东为最多,王次回疑雨集有:“曲折胡同到九条”,可以为证,另有宋姑娘胡同,马姑娘胡同,宋姑娘胡同后改送姑娘胡同,在东四北十一条东口迤北,俗呼宋辇儿胡同,后经本巷首户乌拉喜春都护改为颂年胡同,到今不及三十年,颂年胡同东口蚂螂胡同,即原来马姑娘胡同。总起来说,元代娼寮在北平西隅,明代在北平东南隅,是没疑惑的。 刘云若兄说过,因为年青时常去逛逛,所以得了不少的小说材料,这是一点不差的,娼寮重的确给人不少人生的经验,不过一入其中,便沉沦不返的,是要占绝对大多数,所以云若说:谁和谁有仇,最好给他布上一个姑娘,如此这面枷便算扛上了,也是这个意思。例如十四日本报所登何玉柱为表示决心的爱情,剁下手指来,结果仍被妓女诬告,这在经验上告诉我们,只是何玉柱的不解事,那能怨妓女无情?北平两句俗语的一句:“婊子无情”都布明白,也要区嫖娼,岂不自寻苦恼?笔者对此道,连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都不夠,只好说是门外汉罢了。 最初上捐的公娼 三七三家 元明北平娼寮,已如昨述,清代入关以后,取消了教坊司及乐户(不是现在所说的乐户,而是明代传下来的贱籍),和教坊司相依傍的官妓制度,也随之消灭,改为私人经营的女闾,即所谓娼寮,庚子乱后,定了上捐制度,便是今日所谓公娼了。教坊司既经取消,东城勾栏院,便迁移到前门外大街西,所谓八埠的便是。八埠是指头等妓室所在地的八大胡同,即百顺胡同,石头胡同,陕西巷,韩家潭,王广福斜街,皮条营,胭脂胡同,纱帽胡同。在国会召开之时,此地繁盛一时,现在只剩前四条胡同了。二等娼寮,也散在附近,三等娼寮,好一点的也在距离不愿的各巷之内,以前有所谓“王蔡朱百柳,石广火燕纱”,指是各级娼寮混合最繁华的是个巷名而言,若说“王皮蔡柳”,就指三等娼寮所在地而言了,统名之为“大街北”。大街南的莲花河等处,大街东的小观,远在瓷器口的黄花苑,虽然也是三等娼寮,就比大街北又低一等了。由土娼改的,有广安门内乐培园,朝阳门外东森里,西直门外黄土坑,又是三等半四等的最低级娼寮了。据马芷庠兄调查,庚子后警厅成立,许可给照上捐的娼寮,共三百七十三家,是由一等到四等的总数。 职官狎娼 当时是有禁令的 在清代时有一禁令,即职官不许狎娼,有职官乘车经过花街柳巷时,必须房下车帘来,以免被负责监察责任的御史劾参,一般官员在无聊情绪下,便有迎合这种心理的,在西四北砖塔胡同,口袋底,大院,小院,钱串胡同,玉带胡同等处,开设起娼寮来,那时正是同治末年光绪初年。有天喜三喜天顺三宝双顺聚凤万升西连升等二十几家,一些官吏因为在此地高乐,可以避免八埠狎妓的嫌疑,所以多趋之如鹜。那时正阳崇文宣武三门,夜晚不关闭,只正阳门半夜开一次城门,放上朝的官员进城,那些好玩的官吏,在城外玩夠了也随之进城,谓之“倒赶城”。进了城并不回家找黄脸婆区,而是到口袋底去玩后半夜,所以禁令等于弁髠。古今相同,只那时还有个假怕的劲儿罢了。光绪终夜多事的御史,又一位这有碍官玷妨碍风俗,给上折劾请驱逐一齐移到南城外,这也不过六十年前事而已。同时东四一带,如烂面胡同等处,也有如此的女闾,因为那时无所谓公娼,更不用呈报的,因着口袋底被驱逐,也各自迁地为良,内城才算肃清,除了不可统计的暗娼只有洋娼在内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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