砲在北平

美军演砲，一个没炸的砲弹，被儿童沈大庄抚摸炸弹屁股，因之中国幼童炸死三个，炸伤三个，事态演变如何，我们不管他，自有当局去办理。因之想起砲来，作了小北平的题目，北平对于砲声，以前不大熟悉，虽然胡同名有不少叫砲局，小砲局，砲局几条，但总不感兴趣，只知道怕它便了。抗战以来，北平有一个足令人胆战心惊的，那便是东北城角的砲局监狱。这个监狱，最早的前身，就是造砲的砲局，民国后改建为陆军监狱，沦陷后被日寇改为特别监狱，专收我们爱国志士，胜利后又仿佛有讽刺意味似的监禁起汉奸来，这不在话下，我们只谈这个砲局。清朝在吴三桂请清兵以前，是刚有砲火不久的，再早便没有战争效率最高的大砲。因为辽西几次大战，松山、杏山、锦州、大凌河之战，招降了不少的明代大将和砲兵，于是“红衣大砲”，便成了攻取明室天下的利器，假如没有这些贰臣传的宝贝，恐怕清兵的作战力不能有这么大吧？清代入关，定都北平，把精锐的砲病，分隶在汉军旗内，最优秀的，给拨在第一旗的镶黄旗汉军，监狱所在地就是这旗的砲局，因为东北城是本旗汛地，所以砲手们也斗散居在附近一带，直至今日，还居有这些砲手后裔在此地住。砲局的废砲，民初还存在着，红衣砲大得吓人，一个小孩子，可以锁在砲里，由砲口伸出头来，古代神权很盛，大砲的威力，也以为是有砲神主持着，所以每年除了定期在卢沟桥演砲以外，还在夏历九月初一日这天致祭“红衣发贡之神”的砲神，地点便在卢沟桥北内锅村。大概是祭了砲神的缘故吧？那时流弹伤人的事，可以说没有，美军大可以买一股高翔，三盌炉食饽饽，祭一祭美国砲神！

清兵的砲手，是明朝训练成的，所以明朝对于放砲，是很注意的，从先宣武门箭楼上，存了不少明代的砲，拆除箭楼后，移往怀仁堂西墙内七尊，全为铁质，上面铸有“崇祯二年（一六二九），巡抚广西，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加从三品服俸，许如阑造”字样，第六尊里还有没放出的砲弹，以前既在宣武门城上，也许是抵拒李自成时所留吧！历史博物舘及阙左右门内，存有铜质铁质的古砲多尊，但有囗记的很少，全是明清两代的重兵器，构造简单而重量笨拙，所以流弹伤人的事很少见。砲弹是铜质铁质的为主，没有石质的，民国四年在东南城角的泡子河，掘出大批的石质砲弹来，形式正圆，直径最大的六七寸，最小的二三寸，当时售价每枚五小枚铜元至两小枚铜元，有人以为泡子河是远年存砲子的仓库，实在泡子河是“泡”字，而且从元代以来，就是水乡，和砲弹有什么关系？只不明白此地何以有如此多的石球罢了！庚子年马福祥军队攻打交民巷时，领兵官忽然慈悲起来，以为不过少许外国人，只吓一吓便可成功的，于是以茄子作砲弹，免得伤人，现在美军演砲如果也用茄子，何致有死伤人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