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北京的生活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艰苦,却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不少美丽的回忆。我特别喜欢那时北京的冬天,小巷里弥漫着煤饼发出的呛人味和大白菜的香味。街道上偶尔开过的公交车产生的尾气会给路人带来一股暖意,也会给死气沉沉的街道平添一份生气。那时北京的冬天在我的记忆中是一段冗长的吟唱,时不时地显露出优美的曲段。 最让我难忘的是周末,有那么几年我们的孩子放到了上海的父母家,所以星期天我可以彻底休息一下。一般下午我会去西单路口那个澡堂洗澡。澡堂的照明非常之差,差到看不见半米外的浴友。在这个黑黢黢的空间,只听见水龙头发出的声音,不间断的水声让这个空间充满了生命力,对站在水龙头底下的人来说,那是惬意的享受。从澡堂出来的我会感到心满意足,但也会有强烈的饥饿感。我总是跑到马路的对面,买上一串糖葫芦,吞下第一口的时候,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卸下脏物和疲劳的身体开始享受大自然和人工合作完成的成果。我一边吃一边走回家,在我小小的乌托邦世界里体味人生。 我的小小乌托邦世界里,除了澡堂和糖葫芦外,还有一宝,那就是府右街东口对面的小酒馆。我和我爱人无论是遇到喜事还是烦心事,都会去那个小酒店坐一坐。 图片 喝茶既能解渴生津,也是待客交际之道。过去北京的茶馆近乎眼下的交际及信息中心。 小酒馆的顾客基本上都是运货的人,与现在的外卖小哥不同,他们都是拉平板车的。他们那时的收入并不低,一般一天都能拉到两元钱。晚上他们会光顾这个小酒店,一般是打上一两白酒,外加花生米和大蒜头。我记得当时在小巷的小店打酒是一角六分一两,所以小酒馆里的酒也不会很贵。小酒馆只提供白酒,当时好像市面上也有啤酒,但干活的人一般不喝啤酒。那些拉平板车的人看起来都是岁数不小的人,一开始他们就是给商店拉货,后来生活好起来以后就开始给私人拉冰箱和电视机。 我和我爱人去小酒馆的目的不同。他喜欢喝上一口和抽上一口,我则喜欢听那些拉货的从东城讲到西城。这些拉货的到处都去,他们不会像现在的外卖小哥不停地干活,所以和各种人聊天的机会很多。他们会聊白菜的价格,也会聊哪里可以买到好吃的酱豆腐和韭菜花,总而言之在我的眼里他们无所不晓。他们也会聊清宫的事情,却从不聊眼前的政治,似乎是要告诉你:这不符合皇城根子民的做事风格。 这些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身上有一种傲气,也有一股爽气,总让我这个来自十里洋场的上海人赞叹。曾经有人说过:最有意思的上海人是出生在上海却生活在北京的那些上海人。我想,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上海人遇到了很不一样的老北京。这是一个可以深聊的话题。 我后来去过许多酒馆,当然都要比那个小酒馆舒适和漂亮,但总不会给我任何特殊的感觉,因为在那些漂亮的地方听不到故事,听不到来自大街小巷的传奇。这虽然让我感到遗憾,但时代的印记总是在换样,人在变,城市也在变,而我心爱的小酒馆早就消失在发展的大潮中,只有淡淡的印象有时还会在我记忆中荡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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