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风俗在这里按图索骥

2024-1-13 12:32|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龚卉|来自: 北京学基地

摘要: 晚清民国时期，一批日本学人来到中国参观、游历，留下了许多记述，北京作为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心，更成为外国人观察中国的重要窗口。当时游历、考察和书写中国风貌的人员，按照身份大体包含政府官员、文人学者、实业家 ...

晚清民国时期，一批日本学人来到中国参观、游历，留下了许多记述，北京作为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心，更成为外国人观察中国的重要窗口。当时游历、考察和书写中国风貌的人员，按照身份大体包含政府官员、文人学者、实业家商人和宗教界人士等。由青木正儿编图、内田道夫解说的《北京风俗图谱》，以图文的形式记载了大量与北京社会、世情、风俗相关的内容，是还原20世纪初北京风貌的重要资料。

青木正儿（1887-1964）是日本著名的中国文学研究者，号迷阳，出生于日本山口县下关。青木曾就读于京都帝国大学（今京都大学），跟随日本汉学大家狩野直喜完成了题为《元曲研究》的学位论文。1920年，青木与小岛祐马、本田成之一起创办杂志，而这也成为“京都中国学”的一大阵地，会聚了一批京都大学的中国学研究学者，他们试图以新的视角来寻找现代化的有效途径，形成了以狩野直喜、内藤湖南等为代表的京都学派，与之分庭抗礼的则是以白鸟库吉为代表的东京学派。青木正儿作为京都学派的一员，是最早向日本社会介绍中国五四运动新文学主张的学人之一，他的专著《中国近世戏曲史》是研究中国戏曲的重要成果，他因此被称为“中国戏曲研究第一人”。

1922年和1925年，青木曾两次到访中国。1922年3月到5月，青木根据在上海、杭州、苏州、南京和扬州等江南诸地的旅行见闻写成了《江南春》，于同年6月到8月在杂志上连载。1925年3月，青木从日本下关出发，经釜山、平壤、奉天（今沈阳）到达北京，其间拜访了王国维，还结识了胡适和周作人等人。在北京游学期间，青木对北京的风俗民情表现出了极大兴趣，他邀请中国画师刘延年绘制了100多幅风俗画，即《北京风俗图谱》中的绘画部分。1926年7月青木将风俗画带回日本，在东北大学保存了很长一段时间。1964年，平凡社力邀另一位中国学学者内田道夫增加解说之后出版，此后该书不断重印再版。

《北京风俗图谱》分为风俗画和解说两大部分，风俗画包括岁时、礼俗、居处、服饰、器用、市井、游乐和伎艺八个方面，共计117幅图画，解说以风俗画为线索，援引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和经义典籍进行注释。

《北京风俗图谱》的特殊性和价值集中体现在其内容、体裁和作者三大方面。陈平原教授在介绍本书时提到“岁时和名胜的结合……把岁时与城市里的名胜古迹或场景联系在一起，如‘厂甸年节’‘什刹赏荷’等”是一大特点。除此之外，《北京风俗图谱》最大的特点正如书名所提示的那样，是以“风俗画”的形式来展现具体的风俗民情。这样一种“按图索骥”的思路从何而来？青木在《中华名物考》中回忆道：1908年至1911年在京都帝国大学读书期间，出于专业学习考虑，有必要对中国风俗有一定了解，恰在研究室中借阅到了《点石斋画报》，后又读到中川忠英编的《清俗纪闻》、山东京传的《古董集》等书，受启发产生了征引故图考证风俗器物来研究中国风俗的思路。这样的一种思路被后来的研究者归纳为青木的“名物学”。相较于文字，青木用充满动态和场景感的图画，再配以必要的简洁文字，将他在北京的所见所闻与《清俗纪闻》《时报》等书籍、报纸上的内容相结合，留下了了解民国北京风貌的珍贵材料。

本书的第三个特点，是来源于作者身份的特殊性。青木正儿是从外国人的视角来考察北京社会的，他对北京风俗的考察与其说是一种研究不如说是一种社会观察，相对来说更具“非学术”的色彩，具有非常强的生活气息。青木曾提起自己在北京的一个与历史相连的奇妙瞬间。他说自己在北京街头见到了“弹弓子”，而这与晋代潘岳故事中出现的“弹”应该是一脉相承的，这样的一次偶然相遇让其不禁感叹传承的力量。由此青木希望将古代文化在当下民间生活中的遗存搜集记录下来。

青木对市井生活的细节观察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比如他在《元宵灯市》一图中详细地描绘了店家的门面样式、灯笼样式、人们的衣着和购物讨价还价的细节。在《圆坟图》中具体描绘了人们的祭拜次序、供品内容等。这样一种对市井民情的细节关注也贯穿于青木的北京纪行杂文之中。比如他在《燕京的故事》一文中从蒜和韭菜入手，讨论中国人的性格特点，文中还顺带提到了对程砚秋京剧流派的欣赏和对梅派旦角的“不满足”；在《从春联到春灯》一文中记载了农历正月时在北京看到的“咬春”、年画、灯节、厂甸初市等具体的市井风情；在《烟盐闲话》一文中讨论了北京隆福寺缘日上出售的鼻烟、用水晶盐做的下酒菜等物产。

最后借用青木在1964年平凡社版的《北京风俗图谱》自序中的一段话作为结束。青木说：本来我是以戏曲小说为中心研究文学的，故而对相关的风俗特别有兴趣。前些年游江南之际，虽走马观花，但不敢稍有懈怠。由于在北京逗留了一年，所以能有机会专注实地考察。在那里，只要有机会就去热闹的场所，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或是在庙会的小摊儿上闲逛，或是在僻静的胡同里徜徉。我觉得，北京虽然还保留着很多旧的风俗，但也在逐渐消失。如果现在不将其记录下来，不远的将来就会湮灭。

青木正儿作为20世纪初关注中国的外国学者，他从具体的市民生活情景和社会风俗礼仪细节入手，力图以一件件具体的器物来考证民俗，他用100多幅充满细节和动态的风俗画，留住了北京在历史中的一个片段，为我们更加全面地了解北京历史文化提供了极为珍贵而又极具特色的研究材料。

作者简介：龚卉，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毕业于清华大学，获得世界史博士学位，主要研究方向为中日交流史、北京历史文化。发表论文《〈雪堂燕游草〉所见清代琉球使者的北京见闻》《〈日本书纪〉“神代”卷的世界结构刍议》《立春节气与北京城》，合作撰写《北京中轴线研究现状与未来展望》等论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