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八达”话鼓楼

上世纪初德国建筑学家恩斯特·伯施曼拍摄的鼓楼

　　券门又称拱门，是指用砖石砌成的弧形门洞。此类造型在不少古建里颇为常见，比如北京的鼓楼。可能有朋友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我每天从那里路过，为何没见过？

　　曾经还真有。上世纪初，德国建筑学家恩斯特·伯施曼拍的一张照片里，可以清晰地显示彼时的钟鼓楼和我们现在所见实景是有差异的。从图中可以大略看到，鼓楼的南边有3个券门，与北边的3个券门相通，东西两侧各有1个券门，四面券门相加起来正好为8个。再细观之，鼓楼的下层为砖石无梁拱券式结构墩台，东、西、南、北四面开券门洞，四个方向是互通的，由券门相连，构成一个内部空间，为居民过街之用。门洞内系无梁砖石结构，8个券门洞寓意“四通八达”。而这些券门洞，也能让我们对鼓楼有了新的解读。

　　从这张照片可以领略，鼓楼是建在隆起的高坡之上，四面的坡道可以清晰可见，特别是四通八达的门洞提示这是可以四面八方行走于鼓楼之下的。结合《钦定大清会典事例》记载：“鼓楼在皇城地安门外，址高一丈二尺，广十六丈七尺有奇，纵减三之一。四面有阶，上建楼五间，重檐，前后券门六，左右券门二，磴道门一。绕以围廊，周建砖垣。”这段文字中肯定了这些券门与照片里的图景是一致的，还提示有一“磴道门”，其为登上鼓楼上层的门。

　　北京鼓楼，始建于元朝至元九年（1272年），时名为齐政楼。元代鼓楼位于元大都皇城以北，乃是大都城的中心地带。至于为什么现在的钟鼓楼位于北京城的北端了，实为元朝灭亡以后，明朝迁都北京前，将元大都城北面的城墙向南挪了二三千米，而鼓楼位置未变，是以北面的城墙发生了变化，鼓楼自然就位于北京城现在的位置了。

　　为什么鼓楼四面建券门呢？这既与元大都的规划设计有关，还与鼓楼的位置所担负的功能有关。元大都是一座精心规划的城市，所依据的是《周礼·考工记》，确定了都城东西南北主要建筑的格局与功能，就是“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我们可以拿《周礼·考工记》相比对，“面朝后市”是“王城”设计规划的基本理念，也就是说，在城市的中轴线上，前面是以皇宫为代表的“面朝”，后面就是具有烟火气息百姓生活所依的“后市”。元人熊梦祥在《析津志》一书中说得非常清楚：“齐政楼，都城之丽谯也……正居都城之中，楼下三门，楼之东南转角街市，俱是针铺。西斜街临海子，率多歌台酒馆。有望湖亭，昔日皆贵官游赏之地。楼之左右，俱有果木、饼面、柴炭、器用之属。”

　　从这些描述来看，鼓楼位于“后市”的中心，围绕着鼓楼呈现的是一片繁荣的市场景象，而鼓楼位立中央位置，就成为必经之地，这也就是为什么鼓楼下是四通八达的通道了。元代人张宪留下了《登齐政楼》的诗句“层楼拱立夹通衢，鼓奏钟鸣壮帝畿”，显然，鼓楼是拱立于通衢之上的。文献也清晰地记载：“本朝富庶殷实莫盛于此，楼有八隅四井之号，盖东西南北街道最为宽广。”这里的“八隅”是指八方，即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这八个方向，而“四井”在《周礼·地官·小司徒》中有“四井为邑”的记载，就指鼓楼这片区域。从中国古代城市发展史的角度来看，很多古代城市中心都有一座标志性的楼阁，其中最多的就是钟楼、鼓楼、更楼，将这些建筑建在全城的中心部位，起着很重要的景观作用。

　　从北京鼓楼的券门洞来看，南北向是由三组券门构成，中间的明显高于两侧的券门，这与我们看到的北京现存的城门设置与使用是类似的——凡是南北向城门，其中间开门都在设置或是使用上突显其不同特点。譬如，正阳门的正门只在皇帝出行时才开启，天安门、地安门的中间门也是皇帝的专属用门。

　　明清时期鼓楼的中门与地安门的中门遥遥相对，它俩的特点也是一致的，即鼓楼的这座券门平时是不开的，背后隐藏着特殊的象征意义，但我们从这张照片不难看出，其没有封闭的痕迹，也昭示着清末摇摇欲坠的皇权及其规制在走向终结。

　　（作者曾为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北京地方志》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