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妈妈六十年代的合影(东四照像馆拍摄) 今天是母亲节,想起了妈妈,想起了住在钱粮胡同的日子。妈妈是湖南衡阳出生的,籍贯是湖南湘潭。妈妈毕业于湖南衡阳五中附小,毕业后去了衡阳缝纫学校学徒,出徒后在长沙北门外柳裕织袜厂上班。五四年带我来京后,先是做街道工作,五九年去了景山东街综合修理部做管理。零五年妈妈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在梦里,在钱粮胡同,我和妈妈才能相见。 1966年9月21日东四隆福寺周边地区卫星地图(图片来自网络) 我家从五四年来到北京后,就一直租住在钱粮胡同鸿顺煤铺的铺面房里,老门牌是四十三号。从五四年到七三年,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一直住在这个黑色的大门里。前些日子,淘换了一张1966年北京高清卫星地图,我仔细对照了钱粮胡同四十三号鸿顺煤铺的位置和大小,发现与2020年卫星地图上的位置大小有明显差异,这使我想起了鸿顺煤铺的一些琐事。 1966年09月21日钱粮胡同43号卫星地图(图片来自网络) 从1966年卫星地图上可以看出,鸿顺煤铺的铺面房是个东西向的双脊建筑,东西向大约有十几米,南北向大约七八米,有点像老北京四合院的倒座房。按房间算是东西三间大瓦房,我家住在中间,也就是铺面房的正房,南北大约有四五米。因为是套间,所以有个门厅过道,三家共用一个大门,我猜测原来门厅过道是个售煤的地方,我家原来是个客厅,专门给大户客商歇息所用。 2020年钱粮胡同43号卫星地图(图片来自网络) 铺面房的东边是煤铺专门摇煤球儿的厂区,大概有二百多平米。厂区的北边有一溜倒座房,厂区的南边是存放煤球和蜂窝煤的地方。在铺面房的南边是煤铺的后院,从煤铺厂区的大门进去。铺面房西边就是钱粮胡同门诊部,老门牌四十二号,占地大约三百多平米,从历史档案来看都是一个东家,总占地九百多平米。四二年户主刘长海申报过四十二号“新建楼房”。 我家房门两边是木格板壁,板壁上半部分都是彩色的玻璃(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我家南边是两扇大窗户,每扇窗户都有一米多宽上下两层,上面是活的能推开,下面是死个膛儿固定的。窗户是老式木头格子的,上层能推开的用窗户纸糊着,下层固定的中间安了两块玻璃。在窗户下面是我家的大木床,在床上能透过玻璃看到后院的情景。我家房门在北边,房门两边是木格板壁,板壁上半部分都是彩色的玻璃,这也是过道照明的主要来源。 我家房门上方有个一米来长的佛龛。(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我家房门上方有个一米来长的佛龛。佛龛朝北,有房门那么宽,高约有四十多公分,厚出来有三十多公分,佛龛的里面有个灰布帘子挡着。早先我刚来北京的时候,西屋住着一个老娭毑,我们大家都尊称她“姥姥”,每年头春节姥姥都让我爸爸拿几个馒头放上去,我总是问姥姥谁在那里面住着?姥姥说里面住着神仙,我问姥姥那几个馒头神仙够吃吗?姥姥笑笑说够吃了。 香炉有海碗那么粗,说是香炉倒不如说更像个坛子。(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虽然佛龛就在我家门口上方,也只有六六年的时候,搬着凳子瞜了一眼。后面的画看不懂,好像是一个人骑着驴赶脚。香炉有海碗那么粗,说是香炉倒不如说更像个坛子。再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拨戴红箍的把佛龛给拆了,佛龛里面的画也拿走了,香炉就扔在了地上。后来妈妈一直保存着这只香炉,还带到了轿子胡同,直到零三年翻盖平房的时候不知道让谁给拿走了。 鸿顺煤铺平面图(作者根据回忆绘制) 鸿顺煤铺这三间大瓦房,台基很高,差不多要高出地面半米,这在钱粮胡同里也是为数不多的了。因为台基高,大门口自然要有台阶,我是记不住几节台阶了,还是老街坊们回忆想起了大约有三节台阶。因为东边的那间屋是南北两间,北边住着煤铺的王掌柜,西边住着房东,所以北边旯是一堵墙。因为台基又有半米高,自然就形成了休息乘凉的座位。 钱粮胡同鸿顺煤铺模拟图(作者根据回忆绘制) 除了东侧的一间北边有墙外,西侧两间都是黑色的大门板,大门板好像有两扇,西边的那扇不开,平时只是打开对着正房的这扇,大门上写着“鸿图永立无疆月,顺意随生有道财”的对联。因为西边就是一间屋,而且与大门之间还有一米来宽的空挡,大门又不开,所以都是放着各家各户的破烂。那会儿的人都有面儿,基本上不去独占公共区域的资源。 五六十年代东四北大街自来水龙头(图片来自新浪微博@看老照片) 铺面房的门板又宽又高,通上通下的,而且还有个半尺多高的大门槛,平时过道没有灯,从外面进来黑黢黢的,弄不好就会被门槛拌个大跟头。那会儿家家户户都没有自来水,开始的时候要去孙家坑一个大院里挑水,后来改去了东口死胡同谢家院子里挑。其实煤铺厂区院里就有“压水井”,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让我们去打水,到了六十年代,我家才去厂区院里打水喝。 我听后扔下水桶就往家跑,边跑边哭。(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我七八岁的时候膝盖上长了一个“瘊子”,有黄豆大小。有一天我去挑水往回走,迎面跑来邻居伢子,看见我后大喊“你家出事了!”我听后扔下水桶就往家跑,边跑边哭。一进大门脚没有抬起,一下子被拌了个大跟头,正好膝盖磕在门槛上,把瘊子磕掉了花花的流血,我也跟着哇地大哭起来,妈妈赶忙揪了一撮蒲棒毛塞到我的膝盖上用布条包起来,这才把血止住。 妈妈索性让送煤工把蜂窝煤码放在台基上(作者根据回忆绘制) 后来妈妈告诉我,是在湖南衡阳的舅娭毑去世了。说也怪了,自那以后膝盖上的瘊子再也没有长出来过。因为过道漆黑,门槛又高,所以烧蜂窝煤那会儿,送煤工都不愿意把蜂窝煤搬到过道里面,后来妈妈索性让送煤工把蜂窝煤码放在台基上,等我回家以后,再从门口往过道里搬。还有冬天买的大白菜,开始的时候都是放在了门口的台基上,然后再慢慢地往里边倒腾。 钱粮胡同东口马路对过的中兴大院“茅房大院”(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那会儿上茅房都是去煤铺院里上,在煤铺厂区院里东北角有个独坑,只能是一个人享受,等不及了就去钱粮胡同东口马路对过的茅房大院,那里有座十几个坑的新茅房。因为没有院子,所以晾晒衣物都是在胡同里。我家对面是卫生局的房山墙,正好有根电线杆,电线杆斜拉着一根加固钢筋,之间正好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我们就在之间拉了一根绳子,专门晾晒衣物。 2015年的鸿顺煤铺原址(作者拍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钱粮门诊部“贼”上了鸿顺煤铺这三间大瓦房。我去农村那几年,门诊部里一个管后勤的胖老头儿,天天找我妈妈,说给我们介绍房子,让我们搬走。先是给找的东四十一条的房子,七三年我回来探亲,我和妈妈去十一条看了,都走到了胡同中间不说,进院里还七拐八拐的,最后在一个旮旯里看到了给我们的房子,房子倒是不小,就是黑不溜秋的。 妈妈七十年代在轿子胡同(作者拍摄) 我跟妈妈说:“不行,不行,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愿意来谁来!”后来胖老头儿又给找到了轿子胡同里的两间小西屋,本来我还想再看看的,妈妈说胖老头一天到晚“跟催命似的!得了,别耗着了,咱们搬吧。”就这样我们从住了二十年的钱粮胡同,搬到了轿子胡同。胖老头儿给西屋的找到了钱粮胡同西半旯的一间平房,东屋的好像搬到了亮果厂,就此三间房都腾空了。 卫星地图局部对比(图片来自网络) 后来他们把西边那间打通了,变成了门诊部的通道,三间房也变成了两间房。我家那间开始是钱粮门诊部“义眼科”,后来改成了药房。到了八十年代,钱粮门诊部停办,改成了东城区某部门,二层小楼也扩建了,把原来的第三间挪到了扩建项目里。再后来剩下的两间租给了一家寿司餐厅,名叫“然寿司”,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营业。(本文资料感谢欧阳靖飞老师、马玉明老师) 2023年的鸿顺煤铺原址(作者拍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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