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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历史上很滋润的一段时光

2024-9-9 11:47|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赵珩|来自: 燕舍谭

摘要: 北伐胜利以后,国民政府定都南京,1928年6月21日宣布北京和上海作为特别市,北京改名为“北平特别市”,不再作为全国的首都,“北京”成了一个历史名词,因此开始有了“故都”“古都”“旧都”这样的名称。  这一 ...

      北伐胜利以后,国民政府定都南京,1928年6月21日宣布北京和上海作为特别市,北京改名为“北平特别市”,不再作为全国的首都,“北京”成了一个历史名词,因此开始有了“故都”“古都”“旧都”这样的名称。

  这一阶段有人管它叫“黄金十年”,可能有些夸大,但相对来说,这一阶段政治上比较平稳。往前说,1927年以前的军阀混战虽然频仍不停,但是对于老百姓生活灾难性的影响,远不如日本侵华战争和国共内战破坏性大。军阀混战,张大帅打李大帅,李大帅打赵大帅,输了以后军队一哄而散,然后通电下野。有时候张大帅、李大帅两人在战场上打仗,可是姨太太们还在牌桌上打牌呢,彼此还是儿女亲家,这种事情太多了。北洋军阀时期那种打仗,士兵也没有为什么打仗的“政治教育”,都是招兵制,天桥那儿弄一个桌子,竖一个小旗,凡当兵给一块“袁大头”,发身衣裳,都是最次的再生布做的,染黄了、染灰了,戴个军帽儿当兵去了。军阀跟军阀之间,战斗力相对来说也比较差,那边大炮一响,这边就溃退,中间还有很多政客去合纵连横做调停,俗话说就是“跑和儿的”,来回来去地说项。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就是直奉战争的时候想去做调停,走到东北刚进关,两边打起来了,谁也不认识他,躲到土墙后头,林长民抬脑袋看看,让流弹把脑袋打碎了。

  北伐战争胜利以后,首先这种局部的军阀战争没有了,从全国来看,1928年到1937年这一段时间政治上并非四平八稳。首先1930年发生过蒋冯阎大战,冯玉祥和阎锡山联合起来倒蒋,最后被蒋击溃,这次大战没有波及北京的城市社会生活,没有攻城略地这种问题;接着就是1931年发生了“九一八”事变,因为是在东北,离北京比较遥远,但是日本人也在染指华北。当时国际上派李顿调查团出面调停,到了1935年有了《何梅协定》,所以华北也是风雨飘摇,但是相对来说,从1928年到1937年,北平属于一个相对稳定、太平的时期。

  这一段时间经济上也还算平稳,当时禁止银元在市面上流通,实行法币——“国家法定货币”,原则上一块钱法币等于原来的一块钱银元,但是后来随着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法币越来越不值钱,人们还是偷偷地存银元。以这个时间段而言,政治上的平稳带来了民生的相对稳定和恢复,物价也比较平稳,首先东西比较便宜,一个银元换若干个大铜子儿,一个大铜子儿换若干个小铜子儿,随着时间,换的数量不一样。一个小铜子儿能够买一套烧饼果子,什么叫烧饼果子?就是烧饼加油条,北京人管油条叫果子。一块钱法币买一百个鸡蛋,一百个鸡蛋相当于十三四斤,你想一想是什么样的概念?两个大铜子能够买一对大对虾,一块钱银元能买十多斤大对虾,就是说物价比较平稳的。

  那时一般人工资能有多少?从低的往高说。先说保姆,那时叫“老妈子”,当时保姆没有现在这样全国各地流通的,北京的保姆基本上来自河北三河县,“三河出老妈子”,都是三河一个一个介绍来的。她们的工资一般是两块钱银元一个月,这属于最低的了,这两块钱银元如果买对虾能买二三十斤。但是实际收入绝不止两块钱,因为还有赏 钱,比如主人家打牌,她要抽一点头,主人都会给一点赏,逢年过节有点赏,很多三河县的保姆她们把这个钱组织入了会,“会”是一个地下银行,都放在可靠的人那儿,你用或者是给别人用,给他们一点利息。我们家的保姆也是入“会”的。保姆在主人家住着,主要用主人家的,吃住都不花钱,水电不花钱,洗手的胰子、卫生纸等等这都不花钱,干落两块钱,所以有人这么攒攒攒,一个月就算攒一块五,一年十五块,两三年几十块,那时候买一亩地也就几十块钱,有的人就在三河县买了地。解放前夕,当老妈子当成了地主、富农的也不是没有。

  当然这是收入低的,高一点的像小学老师,小学老师基本上的收入在二十块到三十块之间,可以养一个三口、四口之家,比方说夫妇两个带一个孩子,上面一个老妈,四口人能过,当然过得不会很好,比较艰苦。一个中学教员一般来说一个月可以拿到七十块钱到八十块钱,就很不错了,能够养一个六口之家,还能雇一辆包月车。北京从来没有“黄包车”一词,现在咱们影视剧里写北京,凡是说到黄包车的全是错误的。从前人力车时代叫“拉洋车的”,后来有三个轮的,蹬着的叫“三轮儿”。拉散座的叫“三轮车”,固定给一个人家拉的叫“拉包月”。骆驼祥子后来不是在曹先生家拉包月了吗?拉包月就好一点,基本上收入稳定,主人出不出去都得给他钱,那时候拉一个包月,大概每月能挣八块钱到十块钱,是保姆工钱的四倍。如果一个月挣八十块钱工资,雇一个包月是他工资的十分之一,既方便也很气派。当一个中学校长可以挣一百块到一百二十块钱,有时候甚至到一百四五十块钱,大学教授的工资三百块钱左右,那不得了了,当时一所房子的价钱是多少?一所碎砖头房,就是比较次的房子,是四五百块钱,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半月的工资可以买一所差一点的小房;一所好房——小四合院那种,是一千多块钱,也就是半年多的工资,这都是有据可查的。

  我考察过老饭店、酒店当时的价格,可以搁一块儿参考。从前北京有一句俗话:“你嫌这不好啊?住北京饭店去啊。”意思是北京饭店是最了不起的地方。北京饭店豪华套房带一日四餐,就是一顿早点、一顿午餐、一顿下午茶、一顿晚餐,当时是多少钱呢?住一天三十四块,相当于一个小学教员一个月工资。普通的房间,用今天的话讲一个标准间,它的价钱一般是十八块到二十二块,也包括一日四餐,基本上是这样的情况。天津就要便宜得多,天津一些好饭店如利顺德、国民饭店等是十八到二十二块钱。这是当时一些物价的情况。

  这种好日子维持到“卢沟桥事变”之前,这是最稳定的一个时期。

  老舍前期有一些作品,像《老张的哲学》《赵子曰》《离婚》,还有《骆驼祥子》,基本上都是记录这一段生活的。

  这段时期是政治上相对平稳,老百姓生活比较安定平静的一个时期,但是在情绪上有一种失落感。为什么说这个时候北京是一种灰色的调子,大家有一种无限的怅惘,因为北京作为一个特别市,不再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了,它的政治地位是退出历史舞台,可是作为一个曾经做过首都的文化古都,它的地位曾和巴黎、罗马一样。1935年出过一个小册子,报人马芷庠编、张恨水审定,叫作《北平旅行指南》,衣食住行,哪儿玩、哪儿吃,什么都有。那本书后来我重新出版过,仍叫《北平旅行指南》不合适,于是我就改了个名字叫《老北京旅行指南》。这一段好日子的终结之作就是《旧都文物略》。这本书是在当时的市长袁良主政时开始编的,编辑的初衷是什么呢?“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人开始在平津捣乱,想染指华北。袁良是一个老官僚,原则上讲他也是爱国的,但是考虑问题很幼稚。幼稚到什么程度?他认为日本人染指华北最好由国际舆论出面干涉和调停,阻止日本人对中国的武装侵略,于是他要编一本向世界宣传北京多么了不起的大型画册。

  这一本画册精美至极,不能说是绝后,但是可以说编得空前的好。我曾经为这本画册做过一个调查研究,编辑人员两个半人,用时不到一年完成,主要工作是陈声聪先生做的。陈声聪,字兼与,上海人,他九十一岁的时候我去上海拜访他,聊过这件事儿,他当时是市政府秘书,分出来专职搞这个画册。另一位彭一卣先生也是专职的,还有半个人是市政府的摄影,一半时间搞这个书,一半时间还得干别的。两个半人不到一年的时间编出这本书,出来时已经是1936年了,也就是袁良下台、秦德纯上台的交替时期出了这本书,因此前面有两篇序言,这两篇序既不是秦德纯写的,也不是袁良写的,是他们俩的秘书替他们写的。这两位秘书都了不起,一位是汤用彬先生,就是汤一介先生的伯父、汤用彤的哥哥;另一篇是柯昌泗写的。柯昌泗是谁呢?是编《新元史》的柯劭忞的儿子,柯劭忞字风荪,他的儿子柯昌泗是个大才子,当然柯昌泗的下场很不好,他抽大烟抽得非常凶,后来穷愁潦倒。两篇文章之美也是空前的,都是用四六骈文写的,对仗工整,对旧都的那种怀恋,读起来真是令人潸然泪下。

  北平十年虽然不再作为首都了,但它文化中心的作用是其他任何一座城市不能取代的。这段时间还有一个问题,今天的人不太能理解,即虽然作为北平特别市,受南京国民政府的领导,但是国民党的势力从来就没有到过北京,北京是一个真空地带,为什么呢?

  以北京几任有重要影响力的市长为例,譬如1928年以后第一任市长叫何其巩,他是冯玉祥的西北军系的,这个人人品很好,很了不起,做了很多政治改革方面的事情,后来还做过中国大学校长,也是一个文化人,跟国民党政府没关系。第二个比较有影响的叫张荫梧,张荫梧正好是在1930年左右蒋冯阎大战的时候在任,他是晋军系,阎锡山的队伍,也跟国民党八竿子打不着,这个人下场不好,1949年后死在监狱里。第三个比较重要的是周大文,就是今天著名京剧演员刘长瑜的父亲,刘长瑜刚毕业的时候叫周长瑜,“文 革”前夕为了和父亲划清界限,改姓母亲的姓,就叫刘长瑜了。周大文是江苏无锡人,才子,他是哪个系统的呢?是奉系张学良的人,是张学良的拜把子兄弟。张学良东北易帜、主政华北五省的时候派他做北平市市长。这个人我见过,上世纪50年代在王府井东单二条(好像叫“味村”)吃过他做的菜。他跟我的外祖父很熟。周大文能上能下,能当市长,能当厨子,他可是真下厨,厨艺非常好,他做的鱼丸好极了,糯软而弹牙,且入口即化。解放后他和别人一起经营了好多家馆子,但是他不会管理,还老请朋友吃饭,他开的馆子好像都不长,一两年就倒闭了。周大文大概一直活到1971年,还写了一本《烹调与健康》的专著。第四个比较有影响的就是袁良,袁良是国民党政学系,是个旧官僚。所以这几任市长的经历出身跟国民党都没关系。

  国民党在北京有市党部,有宪兵队,但是市党部形同虚设,管些党务内部事情,党员力量也很薄弱。所以基本上北平人还过着原来北洋政府时期的生活,生活相对安定。而新旧思想,包括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方式和新时代的潮流,也都在这个时候碰撞交替。大批的外国人到过北京,罗素、泰戈尔、萧伯纳这些人都来过北京,当然,有的是在1928年之前,有的是在北平时期。1928年到1937年这十年是北京平静的十年,而从文化教育来说可以称之为辉煌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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