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的文光果，大有来头

2024-11-1 14:30|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闫霞|来自: 北京纪事

摘要: 小小文光果牵引大历史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辉，一些小事往往能够牵引出大历史。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皇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揆叙升工部侍郎仍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明珠去世。胤礽二次被废的第二年，正值康熙皇 ...

小小文光果牵引大历史

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辉，一些小事往往能够牵引出大历史。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皇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揆叙升工部侍郎仍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明珠去世。胤礽二次被废的第二年，正值康熙皇帝六十大寿，帝国上下，都举行了盛大的欢庆仪式，这是这位千古一帝在完成其历史使命后的一次重大人生庆典，也是影响中国命运走势的“九子夺嫡”拉开帷幕之时。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金刚宝座塔西侧寺观碑刻展区，有数十株文光果树，树旁有一方康熙御制文光果诗刻石。每年初春时节，文光果诗刻石与文光果花朵交相辉映，历史与现实跨越时空在古老的五塔寺相遇，发人幽思，牵引出了康熙朝许多重要历史人物和重大历史事件。

为康熙六十大寿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清圣祖康熙是我国历史上在内政、外交等方面取得显著成就的一位杰出帝王，开创了康（熙）乾（隆）盛世的繁荣景象。在中国古代，皇帝诞辰叫“万寿节”，为皇帝诞辰举行的庆祝活动称“万寿盛典”。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是清圣祖玄烨的六旬大寿，这也是清朝皇帝的第一次前所未有的万寿庆典。大臣们上奏请求以皇帝六旬万寿上尊号，举行大型庆典活动，并提议建造龙亭，立碑永载皇帝功德，没想到这些建议几乎都被康熙朱批驳回。自三月一日起，到月底为止，文武百官都穿朝服蟒袍补服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从皇宫到京师到全国，历时数十天，都举行了不同程度盛况空前的庆祝活动。

中国人讲究过年、过节和过寿送大礼，可是如何选择礼物，这是一件非常有学问的事情。满朝的文武全都行动起来，各显神通，积极为康熙准备寿礼。怎么能够别出心裁又不落俗套，讨得康熙帝的欢心，为自己的前程铺路搭桥，时任议政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揆叙同样也在绞尽脑汁地琢磨这个问题。

明珠的府邸花园坐落于什刹海地区的后海北岸，这里不仅有烟波浩渺的海子、闻名遐迩的银锭桥，环湖而建的还有护国寺、广化寺、拈花寺、龙华寺、贤良祠等“九庵一庙”。据传建于元代的龙华寺，位于什刹海鼓楼西大街152号，紧邻明珠府邸，是当时什刹海著名的佛寺。明成化三年（1467年）由锦衣卫指挥佥事万贵重建，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重修，清顺治十三年（1656年）再次重修。五十多年过去了，龙华寺已逐渐破败。康熙帝笃信佛教，揆叙感念皇帝的恩宠，迎合康熙的崇佛思想，发愿改建龙华寺，虔诚敬奉香火，作为祝釐之所，恭祝皇帝六十大寿。揆叙“前指后画，公必躬亲”，亲自进行现场组织设计、施工。工程竣工后，龙华寺再次光彩夺目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贺寿之意。康熙龙颜大悦，亲自为寺院书丹“敕赐瑞应寺碑”，以取代原“龙华寺”旧名，取天降祥瑞，以应人君之德说法，还为后阁题额“法云真际”，题联“花外梵音流慧日，阶前树色绕慈云”。这段历史事件详细刻于汤右曾撰文的《敕赐瑞应寺碑记》中，“是用锡之嘉名，亲洒宝翰，蛟龙岌缠，炳在榜额”。揆叙撰文的《敕赐瑞应寺碑记》也记载：“南山之寿，帝锡奎章，特标新额。腕力万钧，银钩铁画。”

从清乾隆《京城全图》上看，瑞应寺坐东北向西南，面临后海北河沿，有三进院落，山门三间，左右开院门；前殿三间，东西各有偏殿三间；正殿五间，前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后有排房两层各六间，自成院落。除此之外，院内还有顺山房等二十余间。道光年间，瑞应寺改名为心华寺，为拈花寺的下院，又名小龙华寺。清末为摄政王载沣的家庙，现为北海幼儿园分院，格局保存比较完整。

君臣诗文唱和折射清代基本文化国策

清朝入关之初就已确立“崇儒尊道”的文化政策，崇儒重道、昌兴文化，成为康熙执政时的基本文化国策。上至皇亲国戚下到一般民众，持续兴起了学习汉文化热，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帝王都饱读诗书、通晓经典。揆叙是康熙朝名相纳兰明珠次子，其兄为清代著名文人纳兰性德。揆叙既有出色的行政能力，又文采风流，文才实不亚于其兄。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冬，康熙帝令揆叙与大学士张英、尚书王士禛、王鸿绪在南书房行走。南书房是内廷翰林作为皇帝文学侍从的值班办事之处，文人士子均以入值南书房为荣，而揆叙时年仅二十四岁。三十八年，扈从“南巡”。帝谓从臣曰：“揆叙极是小心老成，居官甚好，学问文章满洲中第一。”年仅二十九岁就被擢拔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从四十二年至四十七年，揆叙一直任掌院学士，颇得康熙帝及朝臣认可，后又陆续兼任礼部侍郎、左都御史等职。揆叙兴趣广泛，亦善结交，与很多博学硕儒都有交往。汤右曾，字西厓，又作西崖，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后官至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汤右曾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作品，名满京华。

瑞应寺

瑞应寺中，就留下了康熙帝与揆叙、汤右曾等人诗词唱和、惺惺相惜的历史佳话。康熙六十万寿这年夏天，瑞应寺内种植的一棵文光果树硕果累累，还罕见地出现了并蒂果，这在当时被称为祥瑞。此事在碑文中记载：广庭植木文光果实忽并蒂骈颗，青熒光泽，特殊佗种……以为上甫赐额，瑞即应之。

当时，揆叙正随同康熙在热河避暑。寺僧便派人骑上驿马，连夜兼程奔赴塞外，将并蒂文光果送给揆叙观看。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说圣上刚为瑞应寺题写了额联，祥瑞即现，真是大吉之兆，是正当其时的“瑞应”。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四月，揆叙与时任通政使司通政使汤右曾奉命教习庶吉士。汤右曾因刚升任经筵讲官、吏部右侍郎兼管翰林院学士事，赴热河谢恩，听闻此事，写了《文光果》一诗。揆叙将此诗进献给康熙皇帝，康熙见诗中有赞美祥瑞之意，一时诗兴大发，遂作诗一首唱和。

康熙在诗中称汤右曾为“诗公”，并表白自己对于祥瑞并不看重，真正关心和喜欢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段君臣唱和的佳话，被揆叙记载到了《瑞应寺并蒂文光果》：“祇围宠锡天章后，弥果联翩瑞气融，莲似并头霑法雨，鸟如其命集禅宫。新诗题品先头我，佳话流传始自公，更喜万人歌御藻，文光长烛塞垣中。”当年五月，揆叙将此诗刻石并嵌于瑞应寺东跨院内的照壁之上。

文光果见证了王朝豪门命运兴衰

叶赫纳喇氏是清代满族八大姓之一，明珠家族是该氏族最著名、最有影响力的世家，既是名门望族，又是皇亲国戚，产生了明珠、性德、揆叙等杰出人物。明珠父子与汉人文士关系密切，经历了从康熙至乾隆三朝兴起、鼎盛、衰落的过程。明珠家族的兴起始自明珠，历任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等职，在国家制度建设、文化建设、统一台湾、缓和满汉关系等方面颇有建树。明珠注重与汉臣的交往，徐乾学、余国柱等都曾受明珠提携。性德之妻卢氏是汉军旗人、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揆叙之妻是耿精忠弟耿聚忠之女，明珠一女嫁一等伯李天保，性德两女分别嫁翰林院侍讲高其倬和年羹尧。如此频繁地与汉臣联姻，这在当时还是很少见的。

明珠与索额图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占据了上风，逐渐为康熙帝所警觉。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二月，在康熙帝的授意下，明珠遭到御史郭琇弹劾，被罢免大学士等要职后再未回到内阁。揆叙在康熙朝可谓终身荣宠，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二月，揆叙逝于府第。康熙帝十分惋惜，赐谥文端，曰：“掌院下世，再欲得如此一人，良不易得。”

北京时刻艺术博物馆藏康熙御制文光果诗刻石

清朝入关之前，皇嗣继承施行诸王共议下的推举制。康熙朝采取历朝推行之皇太子制度，册立嫡长子为太子。胤禛亲身经历了太子胤礽废而复立、继而又废的教训，转而使用秘密建储的方法，这是汗位推选制以及嫡长子继承制后创造性使用的皇位继承制度。随着四爷党、八爷党的出现，诸皇子展开了激烈争夺储位的斗争。在众皇子中，皇长子胤禔之母惠妃，是明珠堂兄弟索尔和之女。皇八子胤禩之母良妃卫氏生胤禩时位份较低，胤禩是由皇长子之母，也就是明珠堂侄女惠妃抚养长大，如此除胤禔外明珠等于又得一“皇子侄外孙”。揆叙年长胤禩七岁，二人之妻都是安亲王岳乐外孙女，即所谓“连襟”。胤禩的定婚宴，就是由明珠等携皇帝赏赐前往。

在立新储君时，康熙帝不准宗室干预，又令群臣推举。以揆叙、阿灵阿等为代表的满洲异姓贵族，积极参与推举胤禩，招致皇四子胤禛的防范和憎恨，由此给家族的衰落埋下伏笔。

在揆叙去世后的第六年，即雍正二年（1724年），雍正追论揆叙之罪，将揆叙削官去谥。雍正帝乾清门听政后召诸满汉臣工，历数阿灵阿、揆叙罪行，雍正帝借二人让康熙帝“愤懑”为由，下令将阿灵阿墓上碑文磨去，改镌“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将揆叙墓上碑文磨去，改镌“不忠不孝柔奸阴险揆叙之墓”，且祸延其次子永福和管家安氏一族，做法之严厉实为有清一朝所罕见，明珠家族遭受重大打击。

到乾隆朝，清高宗弘历修正了其父对明珠和揆叙的部分做法，起用明珠家族后人瞻岱、承安。揆叙的四个孙女，其中一女嫁傅恒为妻，一女于乾隆六年入宫，历贵人，最终晋封舒妃。后来承安获罪被抄家，虽留有佐领，明珠家族的政治影响力已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