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园餐厅1946：“北平唯一高尚宴客乐府”

2024-11-11 12:52|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失重的梁柱|来自: 梁柱之间

摘要: 几年前曾经整理过一组拍摄于1946~1948年的彩色照片，除却一些一眼可知的地点，还有一些很微观的点位暂时无法辨识。最近发现了其中一张照片的线索，简单整理如下。这张照片出自密苏里大学的收藏，照片的主人，是马丁 ...

几年前曾经整理过一组拍摄于1946~1948年的彩色照片，除却一些一眼可知的地点，还有一些很微观的点位暂时无法辨识。最近发现了其中一张照片的线索，简单整理如下。

这张照片出自密苏里大学的收藏，照片的主人，是马丁·威廉·希勒和玛格丽特·伊丽莎白·劳尔夫妇。马丁·威廉·希勒（Martin William Hiller）和玛格丽特·伊丽莎白·劳尔（Margaret Elizabeth Lauer）分别于1913年3月30日和1914年8月8日出生于美国爱荷华州，1939年6月两人结婚。1945年3月，马丁·希勒被派驻印度，随后以美国陆军航空兵团上尉来到中国，分别在北平、重庆和上海服役，直至1948年7月离开上海，返回美国。在中国生活的三年时间里，希勒夫妇拍摄了不少彩色照片，也记录下了这几座重要的城市，在抗战后一段短暂平静的时光。

▲坐在北平人力车上的希勒夫妇

这张照片吸引人的，是视觉元素的混搭。一座传统的宅门上，是设计过的美术字“雪园餐厅”，以及英文招牌“Jeep Cafe”与“RESTAURANT”字样，即便是在今天的北京街头，有这样一座极具视觉效果的宅门，也是会引人驻足的。

▲局部细节

可以推测，这座“雪园餐厅”所提供的应该是西式菜品，受众群也应是在北京的西方人为主。其所在位置，或许更偏向于东城，甚至是靠近东交民巷的地段。在1946年的北京，出现这样一座餐厅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只是更多细节，单从照片中我们无法推断。

试试文字资料呢？尽管这类餐馆能留下文字记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些零散的信息，拼凑出大致的样貌。

原来，这座“雪园餐厅”开设在南河沿大街甲十一号，在1947年的北平全图中，可以看到对于“雪园”的标识。位置大致在大甜水井胡同西口对面靠南，与缎库后巷大致平行的位置。而能见到最早的文字资料，来自于1946年5月4日《华北日报》上的一则《雪园受盘声明》，言明日后雪园餐厅的一切事务，均有郑际铭、郑际宏二人接洽，与原东家司徒振北先生无关。想来我们见到的这座“雪园餐厅”，便出自郑氏兄弟的手笔。

▲1947年地图上的“雪园”位置

1946年6月开始，雪园餐厅在报章上打出广告，除了宣传“北平唯一高尚宴客乐府”“西菜西点、精致美味”的同时，也开始招聘服务人员：“本店急招女职员及女侍应生数名，凡体健貌美、略讲英语者，均可应征”。

随后几日的广告内容大致不差，只是主打的菜品由“西菜西点”转变成了“全市首创、沪式中菜——雪园全席”，并言明由沪上名厨主持，而且每天只提供两桌，需要提前预定。至于环境，则是“音乐优美、园林雅洁、布置新颖、富丽堂皇”。这样的形式和用餐环境，颇有些今天定制私厨的感觉。

1946年6月29日，雪园餐厅正式开业，开业当天，还邀请了当时北平社交圈内的名伶赵曼云和言慧兰剪彩——言慧兰即言菊朋的小女、言慧珠之妹、名旦陈永玲的夫人。

虽然很想知道这场“雪园全席”到底有哪些菜品，这样一家看上去格调非常、中西结合的餐厅究竟体验如何，但目前能找到的资料在此戛然而止，日后的情形，便不得而知了。

前尘往事我们所能找到的资料大致如此，一个残念是：它今天还存在吗？

南河沿一带的变化并不算小，再加上影像资料覆盖的年份有限、门牌更改，很难对照出昔日南河沿甲十一号准确的位置。不过参考1947年地图上的标注，还是可以在实地找到相类似的宅门，即今天的南河沿大街35号院。只是时过境迁，一些建筑细节还是有所差异，也很难说清是否为同一处地点了。

顺便一提，相隔不远的21、23号院，曾作为丹麦、瑞典、瑞士、挪威四国的使馆使用，在希勒夫妇的同一组照片中，还出现了一张小夹道的照片，与日后瑞典使馆时期的一张照片可以两相对照。

▲希勒夫妇影集中的“小夹道”

▲瑞士使馆时期的南河沿23号院

从地图上看，这里曾是北京一家著名的意式餐厅“狄华利”所在，也是在抗战胜利后开办的，朱家溍先生的回忆文章里，还提到过在此险些有吃霸王餐的经历。和阮玲玉有过多年情感纠葛的唐季珊，与罗隆基前妻王右家的婚礼，也是在此低调举行。至于“狄华利”与“雪园”间是否存在联系，所能看到的只是这家餐厅门牌号为南河沿甲十号，就在“雪园餐厅”隔壁，其他便暂不可知了。

其实，在南京与上海，都有过“雪园餐厅”，上海的那家要更为有名。这家雪园餐厅英文名为“C.U.A CAFÉ”，1927年开设于静安寺路华安大楼楼下，“C.U.A”即华安保险公司“China United Assurance”的英文缩写。

▲《申报》上一些雪园餐厅的广告

最初是华安公司的半内部餐厅，后来由建筑师范文照设计改装，成为经营咖啡、西餐与洋酒的西式餐厅。1935年7月又由穆斯林纳福祯、黄绮流等承租，开设了雪园清真西餐馆。1938年，由名票友姚绍华，袁志庄等接盘，将此改为雪园中菜馆，供应酒菜，面点，时令火锅等，并推出一种新产品“雪酿”。之后，华安大楼预备改建成金门大酒店，1939年12月，雪园餐厅迁移至静安寺路1225号沧州饭店内开业，依旧经营中菜，以淮扬菜点为主，并设早午茶市。1945年，由山东路的老正兴夏顺庆接盘，改为雪园老正兴，此处即称为老正兴馆西号。

至于这家在北京经营“上海融合菜”的雪园与上海本地的雪园是否有关联，我们也不得而知。能检索到的信息里，《上海复旦实验中学民国廿七年毕业纪念刊》（1938年）中，有一位“郑际铭”，若这位即是日后雪园餐厅的老板之一，那或许在开办北京的这家餐厅时，也曾受到过在上海雪园的启发？只是这种推测毫无根据，浅作猜想罢。

那些曾在这所高档餐厅里发生过的故事，那些八十余年前的人们在此寄托的一些梦想，在这里度过的悠长时光，连同这座建筑本身，或许都已烟消云散，当年一对美国夫妇随手按下的快门，为这一切留下了某一瞬间的切片。

不过，往事只是留给后来人去追怀的，那些美好抑或痛苦，都只属于曾在这座城市里鲜活过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