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天桥为什么叫天桥?是因为天子走的桥才叫天桥吗?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点俗气了,因为只有老百姓起名才这么直白,官方应该比这个有些文采,比如后门桥叫万宁桥,因为后门听上去有点不雅,所以才要有一个正规的名字叫万世安宁桥,还有后海的银锭桥,万寿山的绣漪桥,北海的三折玉带桥,听上去都很文雅浪漫,唯独天桥…要是不提“桥”字就只剩下一个“天”了,这么重要的桥起这么简单的名字,好像不太符合皇家应有的气派。那天桥的原名叫什么呢?查来找去天桥的原名就是天桥,感觉在这件事上官方很是亲民,朝廷是默认了老百姓给起的俗称吗,既然是顺应了民意,索性就来个顺水推舟,再加上个儿化音,于是“天桥”就在众人嘴里变成了“天桥儿”,不像颐和园里的绣漪桥那样还保留着原汁原味。天桥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元代,明朝嘉靖年间北京筑外城后,此地逐渐成为外城的娱乐中心。 天桥是横跨在龙须沟上的一座桥,龙须沟本是一条泄洪渠并不通船,天桥又是天子祭天时仪仗的必经之路,建桥的人一定得考虑到皇帝贵为天子,上坡下坡劳顿不说还会带来危险,祭天的时候万一赶上个下雪天儿,老爷子脚下一滑来个老头钻被窝儿,修桥的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高也高不到哪儿去,并非是形容高耸入云才叫天桥。即便皇帝出行不用自己走路而是坐轿子,那二十八人抬的肩辇忽高忽低,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头朝下,又如何能保持平衡越过像山一样的天桥呢?所以设计天桥的人也得考虑别光图好看给自己找了麻烦,因此天桥两边不可能有大的斜坡。天桥是一座单孔石桥,但毕竟不是一座罗锅桥,因为罗锅桥一则是方便过船,实则多数时候是作为景观而存在的,就像绣漪桥不一定只是为了通航。尽管如此,历史上的天桥也曾经过多次改建,在整修正阳门至永定门马路的时候,还是觉得天桥太高,随着撤掉御路石板改成马路,也把天桥变成了一座矮桥,又因为有轨电车行驶不方便,索性再将天桥的桥身彻底修平,只保留了两旁的石栏杆,后来为了展宽正阳门至永定门的马路,干脆又把天桥两旁的石栏杆全部拆除,至此天桥也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远眺万宁桥 万宁桥位于地安门外大街,最初为木结构后改为石筑桥,这和天桥前后改造的情形差不多,天桥最初也是一座木桥后来才变成了石头桥,这符合历史经济和科技发展水平的脚步。万宁桥是北京中轴线上最老的一座桥,作为北京中轴线与大运河的交汇点,自元代起一直承担着南北交通的重要枢纽作用,天桥和万宁桥初始都是建于元代,同时代的桥在形制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因此现存的万宁桥就有理由作为天桥的参照物了,但不否认事物是在变化着的。北有安定门万宁桥,南有永定门和天桥,两个城门楼遥遥相望,两座桥南北招相呼应,抛开各个历史时期的改造不说,单从地理位置上看天桥和万宁桥都是南北走向跨在中轴线上的小桥,所以天桥与万宁桥从建制上考虑应该是相仿的,两座桥的造型和大小也应该是一致的,彼此才能具有同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南北相互对应的象征意义。 天桥与万宁桥之比较 乾隆年间把天桥由原来的平梁桥改成了石拱桥,这里所说的石拱桥应该理解为桥洞是拱形的,而不代表桥面也是隆起的,只是把桥梁下面承重的立柱换成了石拱,从物理学上说石拱桥比平梁桥更能承重,而桥面依然可以保持着平直的状态有利于走车。近代的拆天桥和现代拆城墙是同样的目的,都是为了市政建设以方便改造交通,可是拆天桥那时候没人反对,甚至是事不关己全都在看热闹儿,不像后来拆城墙是的讨论得那么热烈,当初蒙古铁骑把金中都连锅端了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虽然同样都是拆了旧的变成新的,拆得早的就不算个事儿,拆的晚喽就都成问题了,要是不拆了元大都的皇宫,哪儿来得后边的紫禁城?也没瞧见历史上记载过明清老百姓讨伐朝廷破坏文物古迹的。按照现在的经济水平和技术条件,修一个假天桥易如反掌,可是为什么迟迟定不下来呢?就是因为考虑到有没有重修的必要?天桥能否重建关键问题不在于桥的大小和样式,而在于桥的地理位置。天桥是架在龙须沟上的桥,现在天桥路口东西走向的这条马路就是当初的龙须沟,如果要重建天桥势必就得截断现在的这条交通线,永安路和天坛路就会变成两条死胡同,如果不想截断交通线就得往南或往北挪移,本来新修的就是一个冒牌货,地点再一变动就更不是历史上的天桥了,倘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先生们考察中轴线,看见一座下面没有水却架在柏油路上的石拱桥他们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误以为中国古代就有立交桥了?再让咱说说旱地上架桥的意义何在,到时候你该怎么回答? 天桥是一座实用桥,现在龙须沟和天桥都没有了,要是重修完桥是不是还得把沟再挖开?要不然没沟要桥有什么用?反正都是花钱买假古董,不如另找地方修个中轴线影视基地,除去旅游还能拍电视剧用,至少是有意为之而不是打补丁。再者现在已经有一个新天桥了,如果再往发掘出来的遗址上弄一个天桥,肯定不能让两个假天桥同时共存,还得再拆除一个,结果又造成了一次浪费。历史上的天桥几次重修,如果再建…应该按照哪个时期的恢复呢,毕竟怎么弄也变不成真的了,要说是为了恢复中轴线原貌的话,那正阳桥是不是也该恢复?大清门、北上门、地安门是不是都得重建?那么重要的城门都不重建,只修一个小桥有什么意义。中轴线上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是不是中轴线不在于重修一个天桥,而在于保护好现存历史建筑的态度,文物古迹是中华文明的载体,而不应该当成花瓶使用。 万宁桥全貌 万宁桥为单孔汉白玉石拱桥,之所以能够在桥面较低的情况下通船,主要得益于其独特的澄清闸设计,通过人工操作调节水位,使得船只随着水位的降低顺利过桥。而天桥只是一座建在排水渠上的桥,它并不存在着需要过船的问题,连通航的万宁桥都不需要抬高,天桥也就更没有必要做成高拱桥了,所以现有的这座新天桥不太符合历史的实际情况。要想恢复老天桥可以参照现在的万宁桥,不必只为了好看而修个罗锅桥,老天桥是为了越过龙须沟方便出行,现在要是再往十字路口上弄个桥那就阻碍通行了,要是皇上还活着估计也不能让这么干。 康熙南巡图里的天桥 现在常听说要恢复老天桥,这大约是不可行的,因为这是没弄清楚什么是老天桥,或者说不知道老天桥是什么样?只是被当代天桥的名气给罩住了,以为天桥就应该是一座多么恢宏的桥,如果一旦弄明白什么是老天桥了,立马就得失去重建天桥的兴趣,因为历史上的天桥无非是架在龙须沟上的几块石板,并非是想象当中那种高耸的大石桥。康熙南巡图上的天桥和民国时期的老照片,都显示出天桥是一座平淡无奇的实用桥,并没有绣漪桥那夸张的造型和装饰效果,如今没有龙须沟的潺潺流水了,这几块石板应该铺在路口的什么地方?马路上平白无故的凸起几块石板,这又算是怎么档子一回事呢?就算是再立上几块栏板和望住,那岂不更是画蛇添足了。当然不能忽视申遗的重要性和出土文物的宝贵性,可历史就是历史不能重建,哪如把出土的天桥石基上面铺上玻璃,既能观赏也不妨碍交通,两好合一好何乐而不为呢? 颐和园绣漪桥 不过为了不出差错,也不能只根据一张图就片面的下结论,多方面的意见都得看看,至于过天桥是如何的不方便,清朝人吴振棫撰写的《养吉斋丛录》一书中有这么一段话:“近来郊祀,每用礼轿,不常用辇。用辇,则銮仪卫先行演习。一二旬后,舁者熟习,然后可用。又累土如桥状,屡登屡降以习之。因路经天桥也。”原来在吴先生的笔下过天桥是这么的费劲,所以用轿子的时候多,坐车的时候少,如若非得坐车,则是先用土堆成个假天桥,前呼后拥推的推拉的拉,在上面演练多少天,等练得能让车保持前后平衡一致了,才可以推着皇上过天桥。可是既然天桥这么难过,为什么不把天桥放平了呢?是就想这么繁琐讲排场还是没钱修?从康熙南巡图里人马过桥的情形看,没觉出过天桥有多么的艰难,可以说是如履平地,这大约是因为吴振棫晚生了一百多年,没赶上康熙南巡图的那个时候,所以才不知道天桥是一座平梁桥,还是因为咸丰那时候的天桥又变高了呢?紫禁城内外也有不少桥但是都不值一提,唯独说到了“因路经天桥也”,可见天桥在此时期是多么的重要。 康熙南巡图出永定门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连永定门护城河上的桥都这么简陋,可想而知天桥也不会宏伟到哪儿去,毕竟天桥是架在小水沟上的桥,起始的用途就是为了越过龙须沟去天坛祭天或者去南苑狩猎,所以才要说打一开始天桥就是一座矮桥,而不会造成一座凸起的罗锅桥,有训练皇家仪仗队翻越天桥的那功夫,直接把桥改平了比什么不强,銮架又不是演杂技的独轮车,不需要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不会因为我是皇帝我就得玩儿技巧,谁还不知道怎么省事怎么来。之所以都认为天桥很高是出于两个误解,一个是天桥的“天”字…以为是天就得高,一个是拱桥的“拱”字…是拱就得凸起如苍穹,殊不知这个“拱”字说得不是桥面,而是指桥下面拱形的流水洞,桥洞再怎么凸起也不妨碍上边是平直的桥面。当然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绝对,只要桥面超过一个人的身高,就会做到这头看不到永定门,那头望不见正阳门,这样的效果并不难做到,只是桥的长度决定着桥面是陡坡还是缓坡,即便桥身再高如果是一个大大的缓坡也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出行,可是龙须沟只有几米宽,桥面要是再超过一个人的身高…那就变成一堵墙了,所以这个设想还是不可行。 关于天桥的高度,人们大约都是从现代文人笔下得知的,而亲眼见过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古书上的记载更是难找,所以天桥到底有多高并不确切,因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高度。现在说天桥很高的文章不少,这可能都是出自于一个源头,并非是笔者亲眼所见,因为到了清末天桥就已经修改过几次了,能活着看见最早天桥的人好像没有,都是看了前任笔端的猜想,然后是一传十十传百,前面有车后边有辙,于是在人们的印象里天桥就成了一座高大的石拱桥,再顺着思路想下去结果天桥又变成了…从桥北看不见永定门,从桥南看不见正阳门。可实际情况未必果真如此,因为从古画和老照片上都看不见高耸的天桥,所以还是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自认为天桥应该是一座略带弧度的缓平桥,就算皇帝喜欢高瞻远瞩,他也得考虑过桥的时候别失了体统,摔个大马趴玩儿个后仰壳,这都是当皇上的应该极力避免的事情。 1860年《普鲁士特使远东风景记录》中有一幅天桥版画,画中有天桥全景和远处城楼的样貌,尽管现在对这幅画的构图方法有些不同见解,但是鉴于西洋绘画中惯用焦点透视的严苛态度,至少让我们能够知道在咸丰皇帝那个时候,是可以越过天桥平视着看见城门楼的,如果这幅画是中国画家画的,或许还可以理解为有写意的成分,但作为西方人的那种直白不容含蓄,对于画中描绘景物的真实性就不容置疑了。《康熙南巡图》里的天桥,几张老照片上的天桥,还有这幅《远东风景记录》中的天桥,这些毫不关联的历史记录都说天桥并不高耸,从康熙到民国跨越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都在表明着天桥一直是一座平梁桥,历史留下的图像总比人们用文字描述来得更可靠。 古人云:痴人前不可说梦,而达人前不可言命。猜想和分析不代表事实,云山雾罩…望方家不吝赐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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