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勋臣陈珪家族为邻的,是居住在而今西四北八条的武安侯郑亨家族。当然,彼时的西四北八条,也叫作“武安侯胡同”。 郑亨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来自军旅世家。父亲郑用因追随明太祖征战有功,累封至大兴左卫副千户。郑亨子承父职,并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受命前往鞑靼宣谕,冒着风险远赴斡难河,顺利完成任务。回朝之后,郑亨被升为密云卫指挥佥事。 靖难之役开始后不久,郑亨率部降于燕王朱棣。随后,郑亨为朱棣征讨建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待朱棣等登基,论功行赏,郑亨名列功臣榜第五,进而升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加封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武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获赐铁券,并留守北平。 此后,郑亨一直在替朱棣镇守要塞、征讨北元。 朱棣去世后,郑亨继续为仁宗朱高炽镇守大同。他在大同率军屯田,加强守备,解决大同边患。郑亨善于安抚士卒,以聚敛民财为耻。一同镇守大同的太监扰乱军纪,被他依法制裁。这个太监虽不高兴,但当得知郑亨死讯,却为他哀伤惋惜。 宣德九年(1434),郑亨病逝于大同,终年七十九岁,被宣宗追赠漳国公,赐谥“忠毅”。 郑亨去世后,他的爵位传袭了七世八代,直至明亡。 清军入关,武安侯家族已散,然“武安侯胡同”的名称尚存。不过,到了清代中叶以后,名称已变为“五王侯胡同”。从“武”变为“五”,或出自当地居民对于前朝往事的重新演绎。到了1965年,胡同最终被定名为“西四北八条”。 清代的时候,胡同里有座谦郡王府,旧址是在而今的西四北八条11号。 谦郡王名曰瓦克达,是礼亲王代善的第四子,骁勇善战。努尔哈赤死后,他与硕托等人拥立多尔衮为帝未果,被皇太极冷遇。皇太极死后,多尔衮成为顺治朝前期的摄政王,瓦克达也开始得到重用。他先后受封镇国将军、镇国公、多罗郡王,加封台号为“谦”,职掌工部,参与执政。几年后,多尔衮失势,瓦克达也跟着遭殃。顺治九年(公元1652)正月,因医人何大福在衙门内招摇撞骗,导致瓦克达受牵连被坐免职。时隔未久,瓦克达去世。其后人虽先后世代世袭受封,但爵位一直不高。 20世纪30年代,谦郡王府旧址被张学良看上。那时候,张学良原本打算在沈阳兴办东北造纸厂,然“九一八”事变改变了张学良的计划。1933年,张学良委派亲信在谦郡王府旧址筹建燕京造纸厂。这座造纸厂成为当时北平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造纸厂。新中国成立后,该企业易名为北京燕山造纸厂,其生产经营活动一直延续到80年代后期。 胡同内的37号是始建于元代的长寿庵旧址。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 )由于清政府农工商部领衔筹建农事试验场,被征用土地的广善寺便拿着补偿金购买了宝产胡同内的宝禅寺,而宝禅寺则以出售旧址的款子购进长寿庵。此后多年,这里便一直名为“宝禅寺”。 51号、53号和55号为庆宁寺(老门牌为24号)旧址。 这座寺庙的始建时间不详。而今的55号,是庆宁寺西配殿;53号则是庆宁寺的山门、关帝殿和东配殿,据说留下过蔡国庆的童年足迹;51号为庆宁寺的毗卢殿,相声艺术家马季曾短居于此,后来搬到马相胡同去了。 定阜街与徐增寿 喜欢漫游后海一带的朋友,肯定熟悉“定阜街”的名字。在定阜街路北,能够见到中西合璧、气势恢宏的辅仁大学建筑,也可以看到庆亲王府的高墙。这条街的东端,与柳荫街和恭亲王府相连;西端则与德胜门内大街“麻花大院”、护国寺街的梅兰芳旧居隔街相望。 “定阜”何解?这条街巷于明代被称作“定府大街”。得名的原因,是定国公徐增寿的府第在此。清乾隆时,这里被称作“定府楼街”。清末又改回原称。民初将“府”谐音为“阜”,无甚道理。1965年整顿地名,去掉“大”字,于是便成了“定阜街”。 徐增寿是何人?他的名气要远远小于他的父亲,也就是替朱元璋扫北、攻入元大都的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徐达。 少年时代的徐增寿,长相清秀、眉宇秀朗。徐增寿随父亲徐达入宫觐见,朱元璋对其十分喜爱,于是赐名“增寿”。青年时期的徐增寿,被选为朱元璋的勋卫带刀侍从。据说徐增寿为人谨慎诚实,很少犯错误。 徐增寿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之际,他结识了自己的一位终生挚友——燕王朱棣。洪武二十三年(1390),徐增寿奉命跟从燕王朱棣出征胡寇乃儿不花,并立下战功。朱棣对徐增寿颇为赏识,徐增寿也非常敬重这位年轻的燕王。又因徐增寿长姐徐氏为朱棣之妻,徐增寿对朱棣也多了一层好感。 待建文帝即位后,怀疑燕王朱棣反,曾向时任右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徐增寿问询。徐增寿言道:“燕王和先帝(建文帝的父亲朱标)同气,富贵已极,怎么可能还造反呢?” 靖难之役开始后,身在南京的徐增寿,经常为远在北平的朱棣通风报信,密告京中部署。久而久之,便被建文帝发觉。朱棣大军攻至南京时,建文帝当面质问,徐增寿不能回答。建文帝大怒,亲手持剑将其诛杀在右顺门庑下。随后,建文帝亦不知所踪。 朱棣登基后,加授徐增寿为钦承父业推诚守正武臣勋号、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进封定国公,子孙世袭,定岁禄二千五百石。这可是永乐朝首个被封赠的功臣,谥号“忠愍”。 徐增寿被追封的定国公爵位,由其子孙世袭,共历九世九代,至明亡而绝。 三不老胡同与郑和 在当代诗人、散文家北岛的畅销书《城门开》中,专以一节篇幅来介绍他所居住的三不老胡同1号:“这里原是郑和的宅邸,雕栏玉砌今何在,唯有假山,如瞎眼证人”。“那时候室内楼少,三不老胡同1号在当地是标志性建筑,方圆三五里抬头可见。我在弘善寺小学读书,同学多自底层。到同学家去玩,家长问及住处,同学抢先回答:‘人家三不老大楼的’”。那时候,在1号大院里,尚留存着土岗和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童年的北岛与小伙伴们在这里玩捉迷藏。后来,太湖石被搬运到军事博物馆,大院里孩子们为此还很为失落伤感。 北岛青少年时代所住的这条“三不老胡同”,在明清时期经历了多次更名。明代中期以前,这里名为“三保老爹胡同”;至明代中后期,更名为“三宝胡同”;在《乾隆十五年北京城图》中,标著为“三佰老胡同”;而于清后期《京师坊巷志稿》里,则开始称作“三不老胡同”。 这里初名“三保老爹胡同”,或与郑和驻地关系极大。郑和原本姓马,小名三保(宝)。而“三保(三宝)太监”是郑和的官称,此名或源自受宠太监的三件“宝物”金印、玉带和银牌,或来自郑和信仰佛教时所皈依的佛、法、僧“三宝”,且与他的小名契合。至于“老爹”二字,则是时人对年老者的尊称。彼时的民众,不会表现出对于太监的蔑视,更何况对于郑和这样的受宠太监。 其实,郑和曾经居住过的宅邸,在国内至少有三处,一是云南晋宁县的出生地;二是南京白下区马府街的南京太守住所;三是“三不老胡同”内的寓所。而今,云南、南京两处故居(旧居)都以遗址公园的面貌与公众开放。 至于“三不老胡同”内的郑和府,无论以北岛的说法,还是文史界较为公认的说法,都指向1号大院。此中缘由,除了北岛文章的记述,或许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三不老胡同全长270多米,然位于路北的1号大院竟有190多米长,占据整条胡同长度的三分之二以上。此外,1号院距离元明古刹护国寺山门不过五百米。而郑和的恩师姚广孝主掌的僧录司,就设在护国寺中。而郑和所任职的内官监,也在距此不远的恭俭胡同内。 或许,我们已经很接近真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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