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老舍先生｜“为人民而歌”特稿

2025-5-29 10:15|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马新明|来自: 北京纪事

摘要: 暮春初夏，万物生长，花开花谢，仿佛诠释着生命的短暂而永恒的密码。正值北京市文联成立75周年之际，让我们情不自禁怀念起老舍先生，他是屹立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那座无人企及的永恒高峰。75年前，老舍先生受周恩来总 ...

暮春初夏，万物生长，花开花谢，仿佛诠释着生命的短暂而永恒的密码。正值北京市文联成立75周年之际，让我们情不自禁怀念起老舍先生，他是屹立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那座无人企及的永恒高峰。75年前，老舍先生受周恩来总理之邀，满怀热情从美国回到祖国，担任北京市文联首任主席，之后连续三届领衔北京市文联，将人生最后的十六载春秋，悉数奉献给这片文艺沃土。每当看到老舍先生的剧目在舞台上绽放，赢得阵阵掌声时，我们仿佛看见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伏案写作，老舍先生的身影在岁月长河里愈发清晰而伟岸。或许他未曾料到，北京市文联成为其艺术生涯的重要港湾，他播撒的精神火种，至今光芒四射，照亮后来者的文艺之路。

在时代洪流中勇毅奋起

1924年的伦敦，圣詹姆斯公园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掠过树梢，老舍先生在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里，在异国月光的映照下，写下了《老张的哲学》。稿纸上流淌的文字，虽浸染着英伦夜色，却满是北平的烟火与温情——胡同里的小贩吆喝、茶馆中的说书声、烈日下拉车的祥子，早已在他心中搭建起鲜活的舞台。他曾深情道：“我生在北平，那里的人、事、风景，是我创作的源泉。”这份对故土的眷恋，并非文人的乡愁，而是艺术家对人性的深沉回归与表达。

归国后，老舍先生在齐鲁大学讲台上，讲授“文学的责任”，声音坚定铿锵而掷地有声。当抗日战争的烽火燃起，他毅然放下教鞭，南下武汉等地，在战火硝烟中奔走呼吁，组织“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用手中的笔唤起民众投入抗日洪流。《四世同堂》的创作，笔尖饱蘸着国仇家恨，小羊圈胡同里的芸芸众生，成为了民族精神的缩影。有人赞誉他是“将个人才华熔铸进时代熔炉的匠人”，他却谦逊写道：“我不是在写小说，是在给这片土地上的苦难挂号。”字字句句，皆是对家国的深情。

老舍代表作《四世同堂》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出剧照

1950年，新中国文艺事业百废待兴，老舍先生回到祖国，挑起北京市文联首任主席的重任，在文联一干就是16年，他将文联视为“文艺工作者的家”。在这里，有他伏案疾书的背影、走访艺人的足迹、培育新人的谆谆教诲。1951年，老舍先生荣获“人民艺术家”称号，颁奖会上，他身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接过奖状时诚恳地说：“这称号不是给我的，是给所有在生活里认真活着的老百姓。”这质朴的话语，奠定了他艺术追求的基调——艺术从来不是空中楼阁，唯有扎根人民，方能焕发蓬勃生机。

在人间烟火中淬炼精魂

老舍先生的书桌，永远堆满杂稿，稿纸上密密麻麻的修改符号，宛如通向人物内心的脚印。创作《茶馆》时，他在门框上贴满纸条，每个纸条都记录着角色的生平，王利发的算盘珠子、常四爷的鸟笼子、松二爷的黄鸟，在他笔下化作老北京的年轮。他曾说：“人物小传要写到他们每天喝几杯茶，穿什么质地的袜子，这样他们在台上一开口，观众就知道是站在哪个土坡上说话。”如此细致入微的刻画，足见其对创作的严谨与执着。

他的文字充满胡同里的烟火气，淬炼出超越时代的光芒。《骆驼祥子》中，祥子在暴雨中拉车，雨点砸在字里行间，既是肉体的痛楚，更是命运的捶打。《龙须沟》里，程疯子从艺人转变为清洁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奏响了旧时代到新生活的变奏曲。老舍先生擅长以“俗白”语言书写“大雅”境界，将“京腔”里的俏皮、厚道与悲凉，酿成文学的醇酒。赵树理盛赞他为“语言大师”，称其让中国的白话文有了筋骨与血肉。

老舍代表作《龙须沟》人艺演出剧照

在东城区丰富胡同19号的故居里，老式台灯的光晕仿佛仍在摇曳。老舍先生常常伏案至深夜，夫人胡絜青端来热茶，看着他对着稿纸或笑或愁，仿佛书中人物就坐在屋内的藤椅上。他笔下的“小人物”，其悲欢离合承载着一个民族的精神史。正如曹禺所言：“老舍先生的笔，是照着人心的灯。”而这盏灯的光芒，正是在文联的工作中愈发璀璨——他创作了《龙须沟》《茶馆》等不朽之作，将对人民的观察与热爱，化作舞台上永不褪色的经典。

在文化长河中激起回响

1957年，《茶馆》在莫斯科上演，当王利发在舞台上撒下纸钱，为自己“送终”时，苏联观众先是陷入沉默，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翻译家戈宝权感慨：“他们看懂了，这不是中国的悲剧，是人类共通的苦难与尊严。”老舍先生的作品被译成20多种文字，在巴黎、东京、纽约的书架上，成为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他用中国故事叩击世界的心扉，印证了“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一真理。

作为北京市文联的掌舵人，老舍先生走街串巷，拜访民间艺人，将单弦、大鼓、相声的曲调记在笔记本上。他说：“文联不是衙门，是文艺工作者的茶馆，要让茶香飘到老百姓的院子里。”在他的推动下，北京民间艺术焕发生机，新文艺工作者开始向传统学习，向生活学习。那些与艺人促膝长谈的午后，那些在文联会议室里规划文艺蓝图的夜晚，都是他扎根人民、奉献艺术的生动注脚。老舍先生始终以文联为家，用一生践行着对文艺事业的忠诚。

老舍代表作《茶馆》人艺演出剧照

特殊年代里，老舍先生带着不舍与未完成的手稿，在太平湖畔徘徊。湖水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倒映着一个时代的剪影。但他留下的精神遗产，却如湖底的沉星，在岁月长河中愈发璀璨。改革开放后，《茶馆》复排，新一代演员站在舞台上，深刻领悟到老舍先生早已在剧本里写好了“真实”的密码——唯有真正理解人民的喜忧，艺术才能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北京市文联的后辈们更懂得，铭记老舍先生，就要传承他刚正不阿的品格、追求真理的勇气、扎根人民的情怀。

在艺术传承中续写新章

站在北京市文联成立75周年的历史节点回望，老舍先生的艺术追求给予我们深刻启示。他告诉我们，文化使命绝非空洞的口号，而是要如他当年那般，将脚印深深印刻在人民的生活里。当我们推崇“流量至上”时，是否还记得他在稿纸上的字斟句酌？当我们追逐“高大上”的题材时，是否还记得他笔下祥子、王利发、程疯子这些在尘埃里绽放光芒的生命？

传承老舍先生的精神，需要我们重新理解“深入生活”的内涵。这不是走马观花的采风，而是要像他那样，将自己融入人民之中，感受他们的呼吸，聆听他们的心跳。创作《龙须沟》前，他在沟边居住三个月，观察居民在恶劣环境中的生活，倾听他们对新生活的期盼。这种“沉浸式”创作，赋予作品沉甸甸的分量。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是否愿意放下手机，沉下心来，走进胡同、社区、工厂、村庄、边疆，用火热的笔尖蘸满生活的露水？

我们要传承他对艺术精益求精的敬畏之心。老舍先生修改剧本时，一句台词能反复打磨几十遍，只为让人物“说人话，说符合身份的话”。在快餐文化盛行的当下，这种“慢工出细活”的匠人精神尤为珍贵。当我们追求创作速度时，是否还记得他所说的“文字要像北京的城墙，虽由砖块砌成，却能挡住风沙”？真正的艺术，永远是时间与心血的结晶。

更为重要的是，传承他担当使命的精神。作为“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始终将个人追求与民族命运、人民福祉紧密相连。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应当有这样的自觉：我们的作品，能否为时代画像、为人民立传、为民族铸魂？能否在娱乐之外，给予人们思想的启迪与精神的鼓舞？老舍先生在《我怎样写小说》中写道：“我以为文艺不仅是使人喜悦，还要使人崇高。”这份对“崇高”的追求，正是我们在新时代应当守护的精神火种。

初夏时节，古都的老槐树又枝繁叶茂，胡同里的吆喝声已被鼎沸的人声车声取代，老舍先生眷恋的这片土地早已焕了新颜。但他留下的精神遗产，如同胡同里的青砖灰瓦，在岁月的冲刷下愈发清晰。他用一生告诉我们：真正的文化使命，是将根深深扎进人民的土壤，让艺术的枝叶向着天空生长，无论风雨如何，都要为这片土地留下真实的记录、温暖的慰藉与奋进的力量。

今天，我们再次翻开老舍先生的作品集，字里行间跃动的，不仅是老北京的市井烟火，更是一位艺术家对人民、对时代、对文化的赤子之情。这份情谊，永远不会过时，它连接着过去、现在与未来，连接着土地与星空，连接着每一个愿以真诚拥抱生活的灵魂。首都艺术界当以老舍先生为镜，铭记他的追求，怀念他的风骨，学习他的担当，传承他的艺品。他的刚正不阿、追求真理、扎根人民、奉献艺术的精神，在新时代的文艺长征中，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老舍先生的艺术精神，永远在中华大地上薪火相传，闪耀在人类文明的广袤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