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老北京的“白纸坊”

2025-6-15 18:45| 发布者: weiwei |来自: 燕舍谭

摘要: 现今白纸坊街道是北京市里唯一沿袭元明建制以“坊”作为行政区划名的街区，积淀了许多深厚的物质文化因子和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坊既是小手工业者们的工作场所,也是邑里之名。邑里的范围可大可 ...

现今白纸坊街道是北京市里唯一沿袭元明建制以“坊”作为行政区划名的街区，积淀了许多深厚的物质文化因子和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坊既是小手工业者们的工作场所,也是邑里之名。邑里的范围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可以指代农村或小的城镇，往小里讲可以是里巷、街巷，类似于北京的胡同。不过，白纸坊并不是一条街，也不是一条窄窄的胡同，而是方圆十几里的一个区域。这片区域的名称到底从何而来？从何时开始这么叫的？要想知道它的起源，或许我们要追溯一下“坊”作为行政建制名称的历史。

在中国古代社会，里坊是府县城镇中的基础行政管理单位。里坊的占地面积由城市内的街道划分而成，大小不尽相同，四周筑有坊墙，开有坊门，这样的形式很像现在的社区，就是管理上应该比现在要严苛许多，因为坊门每天会由专人定时开启和关闭，任何人不得违反规定，随意在规定外的时间里私自外出。里坊内主要是一般居民的住宅，有的地方或许也会有寺院或者官僚的府第。这种管理形式或是传承于西周时期的闾里，即古代城镇中有围墙的住宅区。如《周礼·天官·小宰》中记载“听闾里以版图”，意思就是说当地方居民居住的区域内部出现了争吵和诉讼的事情，当地有名望的人或者地方官员就会拿着记载户籍和土地资料的书册进行判决。

北京城的里坊建制应该追溯至元朝。元朝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它的开创者忽必烈是一个睿智果断的君王。　1267年，元世祖忽必烈做出了一个决定——迁都燕京，即今天的北京，并同期开始了新宫殿和都城的营建工作。几经改建、调整，元大都城内的居民住宅区以街道为界线，按照地理方位划分成了福田坊、阜财坊等50坊，虽然设有坊门，但是并没有坊墙，呈现出开放的形式。历来人们都认为白纸坊的来历很有意思，经历了由官署名称过渡到民间地片名，再到社区组织的变迁过程，白纸坊的名称也始于元代，但白纸坊并不在50坊中。也就是说，元代时白纸坊并不是作为居民聚居的社会基层组织单位，而是作为礼部下属的官署名。

至元九年(1272)为了满足皇家需要，聚敛天下手工业匠才，忽必烈下令在大都（今北京市）建立纸张生产基地，选址在旧城城南(包含了今西城区白纸坊街道全部区域及周边部分地区)，设立了白纸坊作为掌造宫廷所用纸札的官署，而白纸坊就这样登上了北京历史的舞台。

到了明朝洪武、建文年间，北平府（今北京市）划分为“三十三坊”。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又将城区划分为中城、东城、西城、南城和北城五城，下辖若干个坊。查阅有关“白纸坊”的记载，史料甚少，就连比较详细记述明北京城的地理概况及建筑分布的《春明梦余录》中都没有记录。那么“白纸坊”作为坊制名称，到底从何而来，从何时开始？

翻阅文献资料，可以发现两种说法。一说白纸坊是建立在金朝国子学旧址上的。金朝建立之时有一所最高学府——国子学，能在里面接受教育的学子应该都是当时的佼佼者，而国子学也应该算是人才济济之所，有着浓厚的文化氛围。金朝衰落之时，国子学被一场大火焚毁，原址上仅仅存留了两块残破的碑石，而白纸坊就是明朝时在金旧国子学的废墟上建设起来的。《金史纪事本末》和《顺天府志》就有相关内容的记载。一说至明嘉靖年间，白纸坊就已经演变成为管理城市地区的基层组织管理单位，类似于现在北京市各个城区的“街道办事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中开始明确将白纸坊列入宣南坊之后，所记“白纸坊五牌二十一铺，在新城广宁门、右安门西南角”，下辖诸多的牌坊店铺。在明万历至崇祯年间的地图上已经明确划分出西南外城五个坊的坊界，即正西坊、正南坊、宣北坊、宣南坊、白纸坊，而此后“白纸坊”的名称就频繁地出现在许多文人的诗文集当中。由此看来，地处南城的白纸坊作为居民的聚居区应该设于明代，而“白纸坊”作为坊制名称出现最迟也应该是在明代。

清初张远《隩志》称：“南城诸坊，白纸坊最大，元于此设税副使，北自善果寺，南至万寿宫，西极于天宁寺，皆是也。自嘉靖筑新城后，坊划而为两矣。”清朱一新在此段后的按语说：“白纸坊，元时在旧城中，而《元一统志》列旧城坊名六十二，独无此名。《梦余录》载明南城坊名，亦无之。至《坊巷胡同集》（此处指明嘉靖时，锦衣卫指挥张爵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始列于宣南坊后。然成化间严理安《重修善果寺碑》，称宣武门外三里许，地志曰白纸坊。则其名固沿元旧也。”就是说，不论是元代的官方记载，还是明初的官方记载，根本没有“白纸坊”这个坊名。直到明嘉靖修筑外城后，才正式出现白纸坊，列在城南诸坊的宣南坊之后。但是明初成化年间的碑记里，却有白纸坊的地片名称。

可见，从官署机构、作坊工厂，到民间地片名称，最后正式设“坊”，白纸坊经历了一个渐变的过程，这也符合地名的发展规律。这说明张远的记载，有明显的疏漏，“白纸坊”在明嘉靖之前的明代仅为由官署名、作坊名逐渐演变的地片名，根本不存在“南城诸坊，白纸坊最大”。这也基本解决了朱一新的困惑，为什么在明嘉靖筑新城前，“城坊”的所有文献中均无“白纸坊”的记述，但碑刻中却有地名的存在。弄清楚了白纸坊的历史变迁脉络，我们就明白这绝非官方正史记载的遗漏。

白纸坊的造纸业起源于元代，此后又逐渐带起了周边地区造纸作坊的兴起，形成了规模巨大的造纸基地，西由今广安门到外城西南角，东由今牛街口到右安门，此外亦包括了万寿寺和天宁寺附近地区。到了嘉靖年间修筑外城墙，白纸坊分成两半，砌在墙外面的部分改了名，城墙里头还叫白纸坊，是名副其实的造纸作坊。我们可以想象当年这里造纸作坊星罗棋布，每家每户以造纸为生，形成了京城南城最大的手工造纸作坊聚集地。该地区的居民一直以造纸为生，所生产的纸张源源不断地运往宫城及京内的其他地区，供不应求。这样算来，竟然已有700多年的历史了。

听老人们说，原白纸坊地区街巷零乱，住户分散，除白纸坊胡同外，无正规的街巷道路。白纸坊胡同以西到菜园街，崇效寺街以南到白纸坊西街，无论是南北向的道路，还是东西向的道路，统称为白纸坊街，没有明确的街名划分。那时没有楼房，空地很多，填纸的洞坑、晒手工纸的“墙道”、洗纸浆的水井、大大小小的菜地或坟地，布满了这片方圆十几里的区域。

现如今，白纸坊街道里尽是整齐划一的街道、平静安定的小区和川流不息的车流，这里除了没有市中心的繁荣，没有拥挤的人流，没有喧闹的声响，其他景象跟北京其他地区没有多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