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前的京城秘闻:东北角“人圈”寻踪,一段被遗忘的屈辱往事 听说过猪圈、羊圈,殊不知历史上还有过人圈。顾名思义,“人圈”就是把人像猪羊一样圈起来。它最初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东北,后来蔓延至华北,以防民众与抗日武装接触,瓦解抗日力量。他们把老百姓赶出自己世代居住的家园,逼迫其集体搬迁到他们指定好的地点,所居房屋都是临时搭建的简陋草棚或地窖,不能御寒,导致冬天不少人被冻死,几近牢狱。听说北京的东北部也有“人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存有诸多未知,于是寻向密云。 北京版图东北尖角上,有个村子叫蔡家甸,这是个美丽的山村。进村率先看到了一口古井,井边条石极为洁净,宛若新井,频繁使用,从未停歇。村民对古井爱护有加,每年清理一次,擦洗井壁,打捞树叶。井水透澈,沏出的茶汤清亮;做出的豆腐嫩滑,别处半公斤豆出一公斤多豆腐,用这口井的水能出1.5公斤。此井水位高,平时用扁担打水,雨季到来,猫腰就能舀到,根本不用井架,无须辘轳,石条上更无绳索勒痕。井旁有石槽,可洗衣服、饮牲口,用途多样。遥想当年井边景象:男人忙于农活,女人忙于家务;牲口蹄声嗒嗒,槌衣之声咚咚。节奏之中,不觉忆起宋代词人柳咏——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井是聚会的场所,耕织劳作,间或交流娱乐。 近几十年,人口增多,用水加大,村里挖了几口新井,如此相近,都不如古井水好喝。如今家家都有自来水,水源皆取自新井。古井水量不大,一丈多深,抽干的水一夜才能蓄满。村里人有着共识,珍惜好水,吃水才去古井挑。 距井不远处有座古城,大致呈椭圆形,东西长近百米,南北长二三百米,北高南低。城堡只一东门,当年古城有石门额,刻有城堡名,“蔡家甸城堡”。城堡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前后逐渐拆除,残存很少。这里有一段残墙,一米多高,几米长,依墙盖有房屋。再向西还有一段西墙,十几米长,一两米高不等,上面由大小块毛石混砌。史志中对这座城堡少有记载,为明代万历年间建造。 古井古堡,形状一反常见。对于城堡选址曾有疑惑,先有井还是先有城,似乎像个哲学命题。蔡家甸村的老人说,这里先有井,后有城,有人居住就有井。井上条石錾得平直,有了断裂,显出古旧,这还不能说明井的年代,有可能是后来做的。井与城,如影随形,分割不断。 先人没有选错城址,城外有甜水,却不能预测,时隔四五百年后,城堡会遭到日军的侵略。他们制造“无人区”,把附近的东沟、西沟、崔家峪等几个村的村民集中起来,当时叫“聚家”,谁不搬走就烧谁家房子,反抗就杀。百姓被圈进了蔡家甸城堡,人们形象地称为“人圈”。圈里的百姓每天被迫服役干活,遭受凌辱,处境悲惨。日军还以“防八路”为借口,命令各家日夜不得关门,鬼子汉奸经常随意闯入民宅。 蔡家甸“人圈”是利用了古城堡,如今只存有一侧的残墙,历史痕迹略有遗憾。村里人说,距此地不远的大角峪村也有“人圈”,于是再向东行。大角峪村下辖几个自然村,本村有着三四百户,上千口人,这在山区算是大村。村子坐落在山脚,北高南低,面积不小,山间难有这么大块谷地。村里如今满目新房,间或也能看到老房子。胡同的毛石墙上有白灰写的“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毛主席最新指示”等标语。黄泥墙上抹着白灰,四四方方,应是当年制作的语录板。另一条胡同,房子更为老旧,涂满白灰的墙体,大部分脱落,露出黄泥,上面写着墨笔板书“解放……南昌武汉西安太原青岛……”标语断续,时间要早,应在新中国成立前书写,有着历史价值。 村里有古城。城堡不大,方形,各边长约一百二三十米。城堡只一南门,上有门楼。石门额上书“大角谷堡”。看到过一张老照片,是20世纪60年代初照的,能看到城门上的两楹门楼,砖木结构,瓦青脊秀。门楼披水上多为麒麟、蝙蝠等吉祥瑞兽。城门洞宽约3米,洞内设有烛台及顶门杠窝。城门为榆木,门板很厚,约15厘米,铁皮包角,镶有铁质铆钉,门上有铜质乳环,推动城门,嘎吱作响。 北城墙无门,建一平台,上有一阁,称城门皋,披水上多为猛兽。特殊的是,楼脊偏东有一巨兽,青面獠牙,怒目圆睁,盘踞屋脊,目视东南。如此设计,不知用意,也不知其名。 宽敞街道正直向北是村党支部,大门口的位置曾是关帝庙山门。寺庙建在城堡东北角,面积很大,两进院落,三排殿舍。当年寺院内花木繁茂:松树、槐树、榆树,还有蜡梅、芍药、兰花。后院一株古槐,树干粗大,需两三人合围。新中国成立后关帝庙办过小学、中学。村民朱瑞良在这里一直上完了初中,清晰记得大殿梁上画着的各种图案彩绘。村里老人说,小时候能在城墙上走一圈,20世纪70年代左右,城堡连同城内文物先后拆除,墙上砖石用于修房盖屋了。 如今这些古迹只能存于记忆之中。古槐证明了年代,查古城历史,明朝初年即建筑了城堡,已有600多年历史。《日下旧闻考》记,“大角谷砦……俱洪武年建”,是因战争而建。这里多山,道路并不好走,却是进入京城的重要通道。 难道大角峪村的“人圈”也是利用了古城?现在只有东城墙和北城墙有一点儿残迹。寻向残墙,看到街道边上的一溜巨石,原来已经走在了东城墙上。城墙内侧与房舍地基持平,连向城内。外侧是一户人家,院子地势低,能够看到墙面。那户人家上着锁,于是转到相邻的另一家。女主人正在柴锅上做豆腐,自家食用,并不外卖。能有这手艺,外卖也会有市场,想来可能是年事已高,偶尔做上一锅,自己享用。有了沟通,消除了陌生,得以进院。站在院里细看,城墙一米多高,几十米长,全部毛石垒砌,巨石足有六七百斤重,三五层不等,白灰勾缝。这是城堡残留中最为完整的一段了。 再寻向北城墙,更为低矮,不足一米,残存的毛石与地面混为一片,不特意指明,难以辨别。附近也有较早的房子,下面的坎墙很好看,多是虎皮墙。村里的房子或围墙上用着城砖,街上也看到了码放整齐的城砖,这是当年城门上用的。砖分长方形和正方形,古人做工标准,每块都是25斤重。村后有许多古砖窑,都是明代所建,仅存遗址。 我在村中反复行走,又看到了一段土墙,有约20米长,两米多高城,下面是散乱的毛石做基础,上面用黄土夯筑。这与古城墙有着明显的不同。从外表看,古城墙的主体是毛石,而土墙的主体与内里多是黄土,有着材质的差别。土城与古城并不重叠,仅西北一段与古城堡相接。 这令人感到惊奇。问了村里的老人才知,土墙原是伪满时期所建。日军实施“集家并屯”政策,制造“无人区”,割断百姓与八路军的联系。这一带百姓散居附近山里,要全部集中到大角峪村,把老百姓圈起来。于是强征劳工,用了近半年的时间,在村子东南建造起土城,东西长约150米,南北宽约100米,高约4.5米。之后,还在土城的东侧修建了岗楼,每天有鬼子和伪警察站岗。圈起的人强迫服役干活,人多,吃饭分成两拨儿。土城内架起两口大锅,称东锅、西锅,人们也按地界叫成“东锅伙儿”“西锅伙儿”。 古城为了防御,土城为了圈人。当地老百姓称土城为“人圈”。土城大部分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损坏,仅存东北一段。这是血泪凝成,也是日军侵略的罪证。此一段圈墙,正是红色的教育实物。 不禁想起了在蔡家甸村寻访的老人。村里李素珍记忆,老人的妯娌姐妹没能躲过魔爪,惨遭蹂躏。忆起往事,老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鬼子兵才解恨。 “人圈”恰如一口苦井,村民灾难深重。邹奋韬先生在《人圈》中写道:“最凄惨的是我们的民族敌人近来在东北各村里设有所谓‘人圈’,把贫病交加的我们的苦同胞,拉到这个人圈里去喂猎狗!”日军的侵略罪行罄竹难书,正如歌唱家郭兰英所唱:旧社会好比是,黑格洞洞的苦井万丈深,井底下压着咱们老百姓。 平北山区正是八路军打击日军的大好战场。八路军运用游击战,神出鬼没,“粉碎了日寇惨无人道的‘集家并村’政策,把苦难的乡亲们从‘人圈’里解救出来。”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的村民跳出了苦井,吃着甘甜的井水。山区温差大,种出的苹果个大味甜,色泽亮丽,建成了观光采摘园。香甜的果实是否与山区水系的涵养有关,适宜农作物生长。而苦与甜,则记录了京北村子的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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