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公园纳凉消夏 北京的夏天，向来是难熬的。太阳烤得青砖灰瓦发烫，连胡同里的老槐树都蔫头耷脑。这般时节，老北京人自有其消夏的法子，虽不及江南水榭清凉，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清晨，天刚蒙蒙亮，胡同里便有了动静。老头儿们趿拉着布鞋，拎着鸟笼子往天坛去。笼子里的画眉鸟叫得正欢，老头儿们却都不言语，只偶尔对望一眼，眼神里透着心照不宣的得意。待到天坛柏树林里，各自寻了枝桠挂上鸟笼，这才掏出烟袋锅子，蹲在一处闲扯。鸟叫与人声混在一处，倒也不显得嘈杂，反添了几分生气。 晌午时分，太阳毒得很。四合院里的石榴树下，早有人支起了藤椅。老爷子光着膀子，摇着蒲扇，身旁小几上搁着壶高末儿，时不时啜一口。茶不是什么好茶，却因泡得浓，苦中带涩，正合消暑。院墙外偶尔传来"冰核儿哎——"的吆喝声，小孙子便攥着铜子儿飞奔出去，换回一块冒着寒气的天然冰，用锤子敲碎了，拌上酸梅汁，吃得咂嘴咣舌。 午后最热的时辰，茶馆里倒是热闹。二荤铺里，跑堂的肩上搭着白手巾，穿梭于茶客之间。花茶、香片的味儿混着汗酸气，竟也不难闻。说书的先生一拍惊堂木，满座寂然。讲到"岳飞枪挑小梁王"时，底下喝茶的忘了续水，卖糖葫芦的歇了吆喝，连门口的黄狗都竖起了耳朵。 待到日头西斜，后海边上游人渐多。大柳树下，卖扒糕、灌肠的小摊排成一溜。穿竹布大褂的教书先生，也会在这时脱下长衫，买个茯苓饼，倚着栏杆看野鸭子扎猛子。偶尔有卖唱的过来，胡琴一响，便围上一圈人。《捉放曹》唱到一半，忽然湖心传来"扑通"一声，想必是谁家的皮孩子又跳水了。 入夜，胡同里家家户户搬出小板凳，摇着蒲扇乘凉。女人们聊着张家长李家短，孩子们追逐打闹，逮萤火虫。偶尔一阵穿堂风过，带来井水泼洒在地的清凉气息。夜深了，露水下来，才有人打着哈欠回屋。此时四合院里，只剩下蛐蛐儿的鸣叫，和偶尔传来的"硬面儿——饽饽"的吆喝声，悠长寂寥，在夏夜里传得很远。 这般消夏方式，如今想来，已恍如隔世。空调冷气固然凉爽，却少了那份悠然自得的趣味。老北京人的夏天，是在汗水中寻得的清凉，在嘈杂中获得的宁静，正如那苦茶，初尝涩口，回味却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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