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故宫天坛!北京城还藏着两种截然不同得“信仰地标” 1940年侯仁之在燕京大学任职期间,曾协助当时的历史系教授顾颉刚先生开设“古迹古物调查实习”一课。《故都胜迹辑略(初稿)》便是由他执笔编写而成的讲稿。这份“讲稿”虽去今已逾80年,但其间的内容,特别是他那种“引经据典”的学风,仍值得今日的学人效仿,并作为实地考察时的参考。现由侯先生早期的学生朱祖希整理并刊发于此,以飨读者。 故都清真寺 回教入中国,已千余年,国内回民不下五千万人,几占全国人口的1/9。以代表回民聚居之清真寺或礼拜寺而论,各地方亦多,略而不备。平市(北平)回民约17万,寺数10所,其著者如宣武门外牛街之礼拜寺及东四牌楼之清真寺,兴建沿革,亦乏文献可证。《顺天府志》记牛街礼拜寺曰:牛街南有吴家桥,又南有回人礼拜寺。又《日下旧闻考》:礼拜寺在牛街,回人所居。寺内碑碣皆回部书。 此外,《宸垣识略》及《燕都丛考》诸书所记,亦不过此寥寥数语而已。该寺东南跨院内有两筛海墓,东西并列,各有阿拉伯文碑一。西碑文凡九行。按碑中所记“迁都之679年”,即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年),即此碑实为吾人所知中国回教最古之碑也。东碑文凡六行。时为元世祖至元二十年十二月,去前碑亦不过三年零四月耳。 关于东四牌楼之清真寺,已不见于记载,唯《燕都丛考》略记其位置曰:“东四牌楼……就有估衣市,西小胡同曰老虎洞,左翼宗学旧在街东,后移史家胡同。东有二郎庙,西有回人清真寺。”又曰:“东四牌楼路西回人清真寺今尚存。” 以上两处建筑,俱融合甚为浓厚之波斯色彩,前者为礼拜寺之穹窿,论者谓系宋代之藻井,工甚精致;后者无梁殿之建筑,亦自别致一格,可为北平市回教寺之代表。 喇嘛寺 1.雍和宫 雍和宫在北新桥北,背依城垣,初名永清宫,为清世宗潜邸,后,命名曰雍和宫。乾隆初改寺,高宗自叙曰: 雍和宫本皇考潜邸,登极后命名曰雍和宫。乾隆十年,予念斯地为龙池肇迹之区,非可亵越,因庄严佛像,选高行梵僧司守,以为祝釐之所。 又高宗雍和宫碑文曰:深唯龙池肇迹之区,既非我子孙析圭列邸者所当亵处,若旷而置之,日久萧寞,更不足以宏衍庆泽,垂寿于无疆…… 自是,喇嘛僧世守其中,遂为密宗最庄严之一大道场焉。 夷考其实,则以宫而寺,非无政治背景;礼遇喇嘛,显系清初以降之传统政策,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高宗著《喇嘛说》曰: ……喇嘛又称黄教,盖自西域高僧帕克巴。始盛于元,沿及于明,封帝师国师者皆有之。我朝唯康熙年间,只封一章嘉国师,相袭至今……盖中外黄教,总司以此二人,各部蒙古,一心归之;兴黄教,即所以安众蒙古,所系非小,故不可不保护之。而非若元朝之曲庇谄敬番僧也。 是乃御世权术,本不讳言,所谓“非可亵越”“日久萧寞”者,不过聊备一说耳。碑文用四体书,四周环刻,即立雍和宫中。 宫垣南北柔延120丈,东西广49丈。宫前宝坊二,正中石坊一,自是而内甬道相属,为昭泰门,门内东西两列碑亭;中为雍和门,门内天王殿,左右环以回廊,正中为雍和宫;宫后为永佑殿,又后为法轮殿;左右山殿各三楹,西为戒坛。乾隆四十四年,高宗命仿热河广安寺戒坛式,改建方坛三层,每层环以石栏,列佛像,东为药师坛。是年,并改建重楼,上下各五楹,与戒坛相配。法轮殿后为万福阁,东为永康阁,西为延绥阁,三阁并峙,上有阁道相通,其后则绥成殿也。 宫之东为书院,门三楹。入门为平安居,后有书室三楹;堂后为如意室,东室为佛堂;如意室后,正中南向为书院正室,曰大和斋,又东寝宫;斋东,南为画舫,舫后左右回廊相接;北向有台,其南向正室与台相对者曰五福堂;大和斋西为海棠院,由院西循廊而房,有长房一带横绕,由长房之西台门拾级上下,更后延楼一所,西方斗坛,坛东为佛楼,前有平台。其东,佛堂三楹。 宫之西,后为关帝庙,前为观音殿。 清故事:每岁时方泽毕事,驾临宫园少歇,进膳更衣,从臣亦去朝服换常服云。昔寺僧各有专学,经皆梵文,互不相通,震钧记之甚详:雍和宫喇嘛僧居之,殿宇崇宏,相设奇丽……寺僧为四学:曰天文学、曰祈祷学、曰讲经学、曰医学。学各有经论,文字不能相通,故始入某学,终身不迁上殿。诵经座位,亦分四列,惜其经皆梵文,无从证其法之精麤。 又宫中绥成殿,供沈檀佛像,高七丈五尺,系一木雕成,为世之珍品。庭有铜狮二,铜炉一,雕镂均甚精致。 故都风俗,每岁阴历正月二十一日,该寺举行跳布扎之典,诸喇嘛各扮鬼物,手持法器,金刚力士,天龙夜叉,奉白伞盖佛以游巡。先有黑面如进宝回之状,及白骷髅二人或四人,群相追逐,到处鞭辟,有古人大傩之遗意,俗谓之“打鬼”云。 2.白塔寺 白塔寺在阜成门(即平则门)内,初建于辽寿昌二年(1096年),以寺有白塔故名。元初,即其地改建大圣寿万安寺,创置经过,《世祖本纪》历历可考:至元十六年(1279年)十二月……建圣寿万安寺于京城,帝师亦怜吉卒,敕诸国教师禅师百有八人,即大都万安寺设斋圆戒,赐衣。二十五年四月甲戌,万安寺成,佛像及窗壁皆金饰之,凡费金五百四十两有奇,水银二百四十斤。二十六年十二月幸……大圣寿万安寺置旃檀佛像。 自是而后,大圣寿万安寺俨然大都一名刹,殿陛栏楯,一如内廷之制,终元之世,为百官习议之所。成宗元贞元年(1295年)正月壬戌以国忌,即该寺饭僧,为数七万,规模之大,可以想见。寺中又置世祖帝及裕宗影堂,月遣大臣设祭。世祖影堂藏玉册十二牒,玉宝一钮,又有真珠簾珊瑚树等,今已久废。 元之末年(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亦即明太祖洪武元年——1368年,是年八月徐达克北平)六月甲寅未时,雷雨大作,殿脊佛身俱起火,顺帝闻之泣下,亟命百官救护,惟东西二影堂及宝玩器物得免,余皆焚毁。于是一代巨刹,竟与元祚同终焉。 明初,就原寺再加修缮,英宗天顺元年(1457年,赐额妙应寺),然以白塔犹在,故旧名不废,《长安客话》记塔制甚详:妙应寺白塔……世传创自辽寿昌二年,为释迦佛舍利建,内贮舍利戒珠二十粒,香泥小塔二千,无垢净光等陀罗尼经五部……元至元八年,世祖发现石函……铜瓶香水盈满,色如王浆,舍利坚圆,灿若金粟。前二龙王跪而守护……瓶底获一铜钱,上铸至元通宝四字。……帝后闻之,愈加崇重,即迎舍利,崇饰斯塔,取军持之像标驮都之仪,碔砆下磐,琼瑶上扣,角垂玉杵,阶布石栏,檐挂华鬟,身落珠网……制度之巧,盖古今所罕有矣。 又《宛平县志》曰:凡塔下丰上锐,层层筍拔,白塔独否。其足则锐,其肩则丰,如胆之倒垂,肩以上长项矗空,节节而起,顶覆铜盘,盘上又加一小铜塔,塔通体皆白。 明成化元年(1465年)于塔座周围砖造灯笼一百八座,益增华丽。民国十三年(1924年)重修白塔,于最上层得铜白牌一,文曰:“灵通万寿宝塔天盘寿带,大明万历岁次壬辰季春月重修。”壬辰为万历二十年,此前史所不载者,亦甚可贵也。《燕都游览志》谓:“相传西方属金,故建白塔镇之。”又《北京形势大略》曰:“平则门内建天宫以尊上帝,犹天子之有父也。于宫前建妙应寺,内建白塔,白气也,谓国旺气妙应于寺也。” 此皆附之说,不足深考。至今,每岁十月二十五日,番僧诵经绕塔,游人颇众云。 3.黄寺 黄寺在安定门外,有东西之别,时人统称曰双黄寺。 东黄寺旧为普静禅林,清顺治八年(1651年),以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间岁奉贡遣使咸住寺中。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重修。 西黄寺在东黄寺之西,雍正元年(1723年)正月以喀尔喀、泽卜尊丹巴、胡士克图及扎萨克王公台吉等,集资造佛像宝塔,送黄寺供奉,遂扩其垣宇,而有东西之分。两区站立,同垣异构,此“双黄市”之所以得名也。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重修。 西寺有乌斯藏式大楼,凡八十一间,云窗雾阁,屈曲相通,传为班禅入朝时,诏仿西藏布达拉式建此,以为起居之所。楼上正中为卧室,锦荐厚半尺,陈设富丽,又有御座,蒙以龙袱。金银佛像若干躯,堂皇为诸寺冠。及咸丰十年(1860年)英法联军之役,驻兵于此,前后两月,毁掠一空,从此佛火销沉,无复当年之盛矣。 震钧有达赖楼歌曰:……文宗晚年大阅兵,曾来寺前安御营。诸王济济尚年少,趋跄剑珮来相迎。暂驻寺中缘进膳,曾从傍舍见霓旌。明年八月风尘变,夷骑纷来满深殿。楼上洋刀光照壁,楼下宛马云连栈。七宝庄严转瞬空,五云楼阁须臾换。四部天王成露立,两行文字嗟星散。待香无复旧时僧,衔泥忍诉梁间燕。自从尔后遂荒凉,古佛金容暗不光。三十年来不到此,开门秋草过人长。…… 写劫后凄凉,益增感伤耳。 综观二寺之建,不外清初诸帝藩属羁縻之策。 震钧歌中有句曰:世宗初年建此寺,不为求福有深意。遂令绝塞旧名王,列士称藩更无贰。 世宗碑文亦称: 朕惟皇考圣祖仁皇帝,以天下为一家,以万国为一体,深仁厚泽,所以嘉惠藩服者,沦入于肌肤骨髓而不可忘也。 是皆直言无讳,而有清一代,亦卒以此而保有西南边陲,虽末世勿替。双黄寺之独具历史意义者在此。 每岁正月十三日,黄寺有跳布扎举,俗称打鬼。此外,旃檀寺初六日、黑寺十日、雍和宫二十一日,皆有是举。往时钦派王公听经,典至重也。且绣衣面具出自内制,诸大喇嘛皆蟒衣貂服以临之,然实近儿戏,无何深意。清廷存崇其事,亦不过因其故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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