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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福庵赠溥雪斋的印章看“乱世生存法则”

2025-11-24 21:12|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王田|来自: 北京纪事

摘要: 一方印、两个人,一段颠沛年代的君子之交王福庵,原名寿祺,字维季,后更名为王褆,号福庵、持墨翁等。出生于清光绪六年(1880年),卒于1960年,终年81岁。王福庵室名苦晚斋、春住楼、麋研斋。其中麋研斋最为有名, ...
一方印、两个人,一段颠沛年代的君子之交

王福庵,原名寿祺,字维季,后更名为王褆,号福庵、持墨翁等。出生于清光绪六年(1880年),卒于1960年,终年81岁。王福庵室名苦晚斋、春住楼、麋研斋。其中麋研斋最为有名,是因其偶得龙尾坑眉子砚,遂以“麋研斋”为室名。其著作也常以麋研斋命名,如《麋研斋印存》《麋研斋作篆通假》等。王福庵出生于书香门第,精于篆刻,爱好文学。祖父王言,为嘉庆戊寅恩科举人。父亲王同,字同柏,为光绪三年丁丑科进士,是清朝末年著名书法家、篆刻家、藏书家。王同一生,清心寡欲,并未涉足仕途。主要研究金石考据,沉迷于著书讲学等。

在此优越的学习环境下,王福庵年少成名。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受聘于钱塘学堂。次年,他与叶铭、丁仁、吴隐于西湖孤山创办了今日大名鼎鼎的西泠印社。以“保存印石,研究印学”为办社宗旨,建成后聘请当时的书坛领袖吴昌硕任社长。之后的十余年,众多书印同仁时常聚在此处,谈书论印。在此期间王福庵见识了大量的金石碑版,开阔了眼界,与众多学者的交流,也受益良多。王福庵的书法篆刻水平迅速提升,逐渐形成个人风格。

1920年,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41岁的王福庵赴北京受聘于北京政府印铸局,为篆刻课课长、技正。并且,受当时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之邀,兼任故宫博物院鉴定委员。利用工作之便,王福庵能收集全国各地的印章,潜心研习,书印技艺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他参与故宫文物鉴定工作,见到了很多宫里的藏品,可以饱览宫廷所藏书画、铜器、印章、金石拓本等。看到的都是精品真迹,对本来水平就很高的王福庵来说是难得的一次提升,既打开了视野,又提升了自己的创作境界,影响深远。

这一时期,王福庵与身为皇族后裔的溥雪斋产生了交集,在一起交流探讨,彼此欣赏,结下了友谊。1928年,国民政府建都南京之后,王福庵离开北京,到南京印铸局担任技正。但是工作并不顺心,两年后便辞官回家,迁居到上海,开启了专业刻印的生涯。

溥雪斋(1893—1966),本名溥伒,字雪斋、学斋,曾用雪道人、乐山、松风主人等名号。书斋有怡清堂、邃园、净名庵、松风草堂等。他是惇亲王奕誴之孙、载瀛长子。光绪二十四年奉旨过继给孚郡王奕譓为孙,恩赏固山贝子爵。宣统二年(1910年)任乾清门行走,翌年充备引大臣、前引大臣,辛亥革命后不再参政。溥雪斋幼年饱读诗书经史,能文善赋,长于书画。三十岁时协助陈垣创办辅仁大学美术专修科,任导师兼主任。1925年,与溥儒、溥僴等在北京组建“松风画会”。新中国成立后任北京市美协副主席,北京文史馆馆员。此外,他对古琴、古音律颇有研究,曾与张伯驹、管平湖等组建古琴会。

清朝灭亡以后,皇室特权随之消失,许多有书画特长的皇室后裔走上自食其力的艺术道路,投身于书画艺术的创作、研究和教学。溥伒、溥儒等还发起了定期成规模的书画雅集松风画会。这个画会从成立到消散时间并不太长,仅数年时间,但对当时社会上产生了一定影响。松风画会的成立最初源于皇室子弟书画交流的雅集,其成员基本都是皇室后裔,之后也逐渐吸收了一些贵胄重臣、遗老遗少,可以说代表了当时上层文人的艺术聚会。

民国以后,清代皇家审美趣味对时代艺术的影响仍在,其特殊的文化类型、艺术历史、创作特色并没有随着清政府的垮台而消亡。从一开始对变革社会的抵制,到族人的雅集,再到以保存国粹为时代己任的抱负,清皇室后裔的优秀分子们逐渐全面参与到变革社会的书画教育中去,通过书谱、画谱、书画作品等传播媒介,向全社会传播着最传统的,甚至是保守的艺术理念和技法。溥氏昆仲的山水、人物、鞍马作品宗法古代传统,尤其是将清宫院体这种皇室书画艺术特点不断扩散、传播开来,最终影响了时代审美和艺术风尚,为文人、市井大众所效仿,在民国书画史上有了一定的贡献和地位。

1929年,在南京工作不顺的王福庵给溥雪斋寄来了一枚寿山石印章,长2.8cm,宽1.7cm,高3cm。印文为“以墨林为桃源”,另刻有边款“仿元人朱文印刻,呈雪斋贝子鉴正,福庵王禔,己巳二月”。这里的己巳年即1929年。雪斋贝子即溥雪斋。墨林一词最早出现在《韩非子·喻老》一章中,原文是“墨林之士”。这个词语的出现可以追溯到古代文人雅士的书法和文学创作。墨指墨汁,林指纸张。他们用墨汁在纸上书写,字迹优美,笔法流畅,被称为“墨林之士”。而“桃源”则是指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源”。这一饱含文人意趣的理想乡,从最初便有着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对平安喜乐的生活状态的向往。尽管在历朝历代文人不断的阐发和演绎中具有多重变化,但是它的精神核心始终是隐逸。这里王福庵借“桃花源”,抒发出逃离乱世现实的隐逸之情。而逃离的方法则是醉心“墨林”。每天沉心于诗书画印中,挥毫泼墨,向内寻求自身的精神自由。

刻完此印不久,王福庵便身体力行,辞官回家,过起了深居简出,专心于对书法篆刻研究的日子。1936年秋,王福庵又给溥雪斋刻了一枚瓦钮黑寿山的印章。印章长3cm,宽3cm,高6.5cm。印文为“兴来只写溪山觉”,另刻有边款:“丙子立秋日(1936年立秋)刻呈雪斋贝子鉴正,王禔”。“溪山”意象的构建始于魏晋隐逸文化的兴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在五代荆浩的《匡庐图》中转化为层峦叠嶂间的潺潺溪流。北宋郭熙《林泉高致》提出“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的山水观,将溪山从视觉对象升华为精神栖息地。范宽《溪山行旅图》中磅礴山势与蜿蜒溪涧的对比,恰似文人在入世与出世间的徘徊。元代倪瓒“一河两岸”的构图法则,通过简化溪山形态凸显空寂之境,其《容膝斋图》中茅亭临溪、远山如黛的布局,正是文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理想图式。明代唐伯虎《溪山渔隐图》在山水自然之间,通过点景人物的手法,绘画出品茗纵谈、吹笛和歌、携童访友、凭栏远眺以及江中垂钓等闲适悠然的场面。

溥雪斋自己也画过此类题材,在他所画的一幅山水中,右上角题“溪山深处结茅庐。乾斋先生雅令。溥伒画”。后钤朱文印“校理中秘书画”“雪斋临古”及圆印一枚。溥雪斋的山水画,主要受清代宫廷画风影响,以细笔山水和青绿山水为主。画面中群山楼阁,老树苍松等,用清润的墨色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冷湿干淡,风格细腻雅致。着重线条勾描,画面充满着一种和谐的静谧之气。构图则采用传统高远、深远、平远并用之法,层次丰富,山峦耸立,远峰直入云霄。中景为山石坡脚,丛树平林,山川云霭间隐现楼台殿阁。近景为坡石沙渚,起伏变化无穷,参以高松、茅亭、平湖、曲径,中有高士携琴访友,别有一番趣味。

从以上印章、绘画遗存可见,王福庵与溥雪斋的精神世界在隐逸方面是产生高度共鸣的,这也是二人这么多年能一直保持往来的原因。国难当头,他们目睹了山河破碎的残败景象,为国担忧却又悲痛无助,甚至连自身何去何从都产生迷惘。当文人士大夫厌倦所处的世俗环境时,他们就会希望通过避世林隐的方式,在自然山水中去寻求精神上的自由和超脱。不管是“桃源”抑或是“溪山”,都是他们精神世界中的理想生活状态。他们有意逃避现实世界的混乱以及自身的无助,转身醉心于书法篆刻的“墨林”之中。在吸收传统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引起共鸣,客观上使书法和篆刻达到了一个历史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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