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是被人们誉为“北京通”“中国申遗第一人”——侯仁之先生114岁华诞。他曾这样说过:,我一生都在研究北京,而且是“知之愈深,爱之愈切”。 2013年10月侯先生以102岁的鹤龄与世长辞。在整理先生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份他作为北京市人民代表大会首届代表的发言稿。我们从这份发言稿中可以看到,先生对北京历史文化认识的深刻和热爱。 现由他早期的学生朱祖希略作整理并刊发于此,以飨读者。 有关梁思成、林徽因两位先生呕心沥血地保护北京城墙、城门所作出的努力,曾有不少有识之士写过文章记述,或以影视的形式,进行追述、怀念两位先生。但是,对于历史地理学家,被人们誉为“北京通”的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先生,为保护、保留北京老城所作出的呼吁和努力,却知之不多。 侯仁之先生高龄驾鹤西去后,在偶然的机遇里我们发现了侯先生一份长达7页的发言稿手迹。 后来,又经侯仁之先生的女儿侯馥兴老师确认:“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会议发言稿,是1954年8月,北京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期间,侯仁之先生作为北京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在会上就北京城墙的存废问题,提出的个人的看法。” 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特别是在明朝,城墙已成为一座城市最为鲜明的标志。而明朝的北京城墙、城门,则是中国都城历史上修筑得最高大雄伟,亦是最坚固,军事设施也最完善的。因此,在和平解放北京城的谈判中,完整地保护北京老城的城墙、城门,也是其间的重要内容之一。 北京纪事BeijingDocument ,赞54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1950年代初,有关北京城墙、城门的“拆”与“保”,却成了一个颇为争议的焦点问题。简单地说,以华南圭为代表的一些中国专家和当时援华建设的苏联专家认为,北京的老城墙有碍城市的发展,亦不利于消灭城乡差别,有碍于工农联盟……因之主张拆除。而梁思成、林徽因、侯仁之等一批中国专家学者则认为,北京城墙是古都北京最鲜明的标志,是中国古代千万劳动人民血汗的结晶,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伟大成果……因之主张保留。 北京和平解放并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之后,即于1950年1月成立“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并由聂荣臻任主任,张友渔、梁思成任副主任,委员共29人。由于梁思成先生的竭力举荐,侯仁之先生亦成为该委员会的委员之一。 这张北京城墙老照片拍摄于 1946 年,从角度来看,我们能断定这张老照片是从正阳门往西拍摄,左侧是前门西顺城街,远处门楼是宣武门,右侧高塔是天宁寺 这份发言稿就是侯仁之先生在“北京市人大第一届代表大会”上的发言稿。 现将侯仁之先生这份发言稿的全文公布于此,以飨读者: 今日上午,最后的两位代表发言,提出了关于拆除北京城墙的意见。我对这个意见有一点不同的看法,现提出来供各位代表参考。 笫一,我承认北京城墙是封建时代的遗物。当初完全是为了保护封建统治头子而建立的。但是,我们不能把北京的城墙本身也认为是封建的。不但如此,我们还应该认为:北京城墙本身就是劳动人民血汗的结晶。 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副主任梁思成先生曾作过一个计算:北京城墙砖石灰土计重:110万吨。如果以20节(每节18吨)的列车,日拉一次,需时8.3年。我的意见并不是说拆城的工程浩大,因此不赞成拆它。 我的意见是请各位代表想一想,建城之初并无火车,这是劳动人民一筐土、一担石,用双手双脚建筑起来的,是劳动人民用无数血汗所灌注的!封建统治者不爱惜劳动人民血汗,难道我们也不爱惜自己的血汗么? 我们只从书本上、文字上去认识历史上的劳动人民所付出的血汗是不够的。 我们必须通过历史上所遗留下来的具体建筑物去认识劳动人民所付出的血汗! 我们的北京城每一个封建时代所建造的城墙,我们的全中国也有一个封建时代所建造的城墙——万里长城! 我们为什么不要去拆掉万里长城呢?——那是劳动人民血汗的结晶,并不只是因为它不妨碍交通。 我们应以同样的认识去看北京城的城墙。 笫二,我虽然不是学建筑的,也不懂得建筑艺术,但是,北京城墙有它在建筑艺术上的价值。有关这一点,稍稍留心古代建筑的人都会知道的。 有一位专门研究中国美术史的瑞典的美术史家喜仁龙,看上了北京城,写了一本几百页的大书,叫作《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他盛赞北京城墙、城门的建筑艺术。我奇怪的是,我们为什么不能认识自己的东西。这是不是毛主席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一书中所说的“数典忘祖”呢。 喜仁龙拍摄 据说,苏联的“斯摩棱斯克”有一个7公里长的城墙。坏了还要好好地去修复,称之为“苏维埃的项链”。难道我们长达40公里的北京城墙,不可以称为:我们伟大祖国的项链么! 笫三,我承认北京城墙在今天对于北京都市的发展是有一定的障碍作用的。但这并不是不可以克服的。 它原来的意义——保护作用不存在了。但是,我们可以赋予它以新的名义、新的生命。例如,在城墙上多打门洞,以解决交通问题。然后,把城墙和护城河作为全体,来修建一个环城大公园。护城河里荡漾着满河的清水,城墙上可以登高眺望……那时节,不是人人要逃开在城根儿居住,反而是要抢着到城根儿去住了。 如何合理地接受旧的文物,而加以改造,是我们这个古老国家的一个重要的任务,而不要以粗暴的态度去对待我们的历史遗产。 笫四,最后华(南圭)老先生在他的书面意见上说:“拆去八十里之大墙,即是打破城乡对立之初步。”我很不同意这样的说法。 打破城乡对立,不靠拆城墙! 可见,要消灭城乡对立,首先是要取消剥削制度。其次是大力发展工业,而不是拆城墙。 因此,我坚决拥护这次大会上张友渔副市长关于财政收支与计划的报告。因为,我们支出的最大比例是用来作为经济建设的。但是,我反对拆除北京城墙。 侯仁之先生的这篇发言稿,迄今已逾70年,但字字珠玑,句句铿锵,至今犹如萦绕在耳。北京城是我国封建帝都的最后结晶,其标志性建筑——城墙、城门也早已拆除殆尽,仅侥幸留下了原内城南城墙崇文门迤东的一段长约1500米的残垣。当然,北京是一座拥有厚重文化的历史古城。去年“北京中轴线”的申遗成功,又必将会进一步推动北京老城的整体保护。而作为侯仁之先生的学生,亦必将会沿着由先生倾注毕生精力所开辟的、研究北京的科学道路继续前行,为维护历史文化古城作出更大的贡献。 【专栏】 侯仁之与北京 一代宗师侯仁之先生,是蜚声中外的历史地理学家与学界泰斗,奠定了现代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的基础。被人们称为“北京通”“中国申遗第一人”。本专栏由朱祖希先生(左图)撰写,以追念侯仁之先生的学术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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