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观花

2002-12-1 11:00| 发布者: 佚名

水仙　水仙本为南国山巅水涯之花，北来后渐成为幽斋清供及俗家点缀几案之需。水仙来自闽中，秋末到京，全是水仙头，装于竹篓中，按篓计价。大小相间，不能挑选。五年前每篓价值只一元，多不过一元二角。水仙头运到北京，即大批输入丰台，也有在城里专售原头的。人家购买原头，植入盆中，培以金砂土及没黏性的黄土，稍施肥料（或不施肥料），生长茂盛，远非涮出的水仙所能及。不过每篓中约有四分之一不能开花。那些运到丰台的，要经过花洞子工人的熏测，使其长绿叶、长花件子，然后送到城内脱售。水仙有独头的，有三歧、五歧、六歧、七歧的，必须使叶长得齐，没有枯黄，每歧出花，方为毕事。其有为水仙盆宽长欲买多歧的，工人则以竹篾将独头水仙及修饰时剥落之水仙头，联于一体，能至九歧、十一歧之多。不过工人造伪，也由此而起。　　水仙种类，普通的为“大水仙”，还有“龙爪水仙”。大水仙测时将老皮去掉，使其洁白如玉。有不去老皮的，为“铁皮水仙”，亦称“老皮水仙”。铁皮的虽不美观，但较玉皮力足，也不常插假件子。还有小头零个的水仙头，卖水仙的盛以笸箩，自称能开花，买者往往上当。不过也有人买去原不为求其开花，只以点缀山石盆景，观其青葱绿叶而已。　　人家买来涮得水仙后，叶已长齐，花件将与叶平，回家或植土盆中，浇灌便可；或置水盆中，以石子扶持不倒，日间放于窗内，以映阳光，夜间置于暖室，每日清晨用清水洗去水仙头上的黏液，另换新水上盆。涮水仙有一秘诀，即将冷水稍加二十分之一的热水，对于水仙的茂盛生长，大有关系。水仙花落后，在北地绝不能再生，水仙头留在夏天种，只能生长绿叶，入冬不但不能再开花，且水仙头都是空的，花洞子工人对此也没办法，只有留起水仙头来，供瘟毒发颐的病人敷用，所谓“内馆普济消毒饮，外敷水仙膏”的便是。种水仙最忌铁器，一触便烂。　　水仙盆也是极讲究的案头雅品。早年多双层空心盆，外层密排小孔，盆有大有小，极玲珑古雅可爱。也有蛋青色荷叶边的盆，很少有小的。普通的则是长方宽边盆。宜兴紫砂盆也颇雅致，只佳品太少。扶植水仙的石子，自以雨花台所产为佳。如用此地石子，最好取其有红绿黄黑色的，入水便灿烂有致。新春静坐，一缕幽香入鼻，心骨皆清。　　迎春　迎春开花每在岁首，灿烂如黄金攒簇，繁星万点，香细而清，与别花不同。迎春为垂枝植物，如不剪枝能长一二丈长。户外的迎春，开花较晚，名符其实地在春天。故宫御花园中的迎春，整年生长院中，枝条长大，虽施以木架，亦垂曳及地。　　北京人家所种迎春，都用瓦盆，三伏雨天选择嫩枝长大的，插于土中，不须施肥，只要浇水就能生根。当年可生一二旁枝，但不能开花。明年由根下丛生旁枝，或能见到花朵。第三年时丛生别枝，旁叉随之增加，花盛叶茂，蔚然大观。因陈列室中，不适合枝条过长，加上又有不剪枝则花少的说法，于是多把新枝剪短，取花团环拱之势。每年二月花落以后，即在着花的位置萌发嫩枝，连同老枝一齐生长。嫩枝一年能长一二尺，老枝一年能长四五寸，到四五月间，嫩枝已硬如老枝，只皮色青绿，此时看定姿势，将特长而不合式样的嫩枝剪去。剪毕即将入伏，先浇透水，次日浇马掌水，使其新旧枝一齐生长。这种肥料最多不能施三次。若遇伏雨连绵，再施麻酱渣肥料二次，第一次不得过多，过半个月再施第二次肥，即可不必再施肥料，也不畏旱涝，只是随时剔剪杂枝即可。迎春以根本丛生的为最多，也有精于修剪的，只取一本，芟除他枝，所有千枝万叶都滋生于一根老本。老本不使长高，上如圆伞，最见功夫。　　香橼　香橼在点缀年景中，自为佳物，黄实累累，如金铸成，不过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家所能购置。香橼的枝干极不规则，有时很难看，全凭花匠以铁丝缚就式样，或作排子形，或作圆筒形，果实的排列也颇有序，令人看到有中国规矩美。香橼不能每年结实，歇枝较结果的年分还多。凡欲种植香橼的，候二三月果实落尽将要出房的时候，将绑缚的铁丝解去，剪去不规则的枝干，浇以透水，稍施马掌水或猪毛水等淡肥料。如发现根部土中有小白虫，须再用关东烟梗泡水，浇灌土中。如虫已较多，土中虫窠已形成大块白土，则必须将根倾出，剔去虫窠，全部换成新土。香橼性喜半沙土，生长极慢。　　牡丹　水仙是富贵贫贱不同人家所皆能购置的上品花卉，牡丹则不然了，每朵花价在十元上下，一盆三朵，便是寒家一月生活之费，所以俭士率多不敢正视的。牡丹分“冬牡丹”、“春牡丹”两种。牡丹根率于中秋后运京，来源有“河南种”和“曹州种”，以曹州种为大宗。运京后，即将预备熏作冬牡丹的根子移植暖洞中，先不加火，浇灌施肥培马粪，使其生芽放叶，天气渐冷，温度渐增，先将东昌纸糊的窗纸刷桐油，使其饱受阳光，继则夜遮风帘，再逐渐生火，视其生花含苞，然后计算时日，以能在旧历新年开放（近年亦有熏作国历新年之用的）为准，苞大则减火，苞小则增火，务使其不前不后，如时开花。至腊月十五日前后，移入“牡丹筒”中。因牡丹根长，非高长筒盆不可。筒盆称牡丹筒，亦称筒子盆，高约普通花盆两倍半至三倍，上沿微撇，很少折沿，在距上端四分之一处，刻周凹两三道，及凸出两暗耳，以为装饰，也有刻汉瓦花纹的，也有六角形八角形的，有角的则有折沿。因养牡丹的人家，必非贫士，所以牡丹筒大部皆为澄浆泥所制，不过有粗细之分罢了。牡丹筒口面，小的相当于菊花缸子，大的相当于坯子盆。移入牡丹筒后（售者皆用粗盆），即辇至城内隆福寺、护国寺各大花厂待价而沽。购此类冬牡丹的，全为点缀新年或馈送酬应。只在新年开放，由含苞至全谢，不及一月，而购花计朵，所费不赀，至谢落后，即须弃置，绝不能再生再开花。也有折下不成盆花样式的花朵，供人插瓶之用，亦计朵论值，价较连根带盆的要贱许多，早年各大宅第专有爱买这类单朵的牡丹，因既可庋置案头，又可准在元旦开放。宫廷中亦进此类牡丹朵，与进蟋蟀列为成例。冬令熏过的牡丹根，既不能再开再生，只有卖给小药商，切橛切片。　　腊梅　腊梅原名黄梅，宋时始改今名，本非梅种，只以像梅，又以开花时与梅相同，所以称梅。腊梅本是冷洞子货，不用火熏，只花贩能令在新年时开放，比人家自种的晚一个多月。人家自种腊梅，竞尚老根，以老本作疙疸皱，接根不露痕迹，枝作细碎，著花疏落为佳，且以檀香木接根为上品。檀香木北京也有，生长颇慢，木香须借所接花朵散出，但不能接梅。花贩所售腊梅，大半由根直起长枝，宛似荆条，有姿势的很少。腊梅虽为冷洞子货，亦由丰台培植，城内只为转售，销路颇滞。据花贩说，此花易落，肯代售的亦不多。清明前后，市头仍有腊梅，尤为粗劣，因之有人认为腊梅不必种盆中。　　碧桃　与梅花同称而更娇艳的，当属碧桃。碧桃以白色为主，花瓣重叠，颇为美观，近年始盛行红碧桃，花贩作为曲枝，以为掩饰枝单花少之弊。我以为如不得有姿势的梅花，不如摆碧桃。碧桃花落后，即生新叶，如在天尚未暖之时，屋中温度高，则生热芽，出房即萎，不能再生，比梅花还娇嫩，所以花落后必须移置冷屋中。碧桃花落后，也结小核，因花的种类不同，桃实也有大有小。碧桃过夏，较梅花省事，不太畏水，但出房后一生□虫，即要枯萎，又比梅花难。碧桃、梅花皆难过第一年，如本年平安过去，入冬不论著花多少，再到明年，即不致再死，原因是：花贩所售冬花，都是熏出来的，以火催花，大失本性，人家每不易再养活，所以花贩到花已放蕊时，必急于脱售，以免连根损失。凡买碧桃梅花的，如为送人及只摆一年的，可以不计外，如欲过夏的，须买冷洞子货，不可买熏货。其分别之点，花少及著花不规则、枝干没光泽的，多半是冷洞子货，反之是熏货，不过碧桃熏货多，很难找纯冷洞子货的。　　梅花　北京所有梅花，皆为接根靠枝，且皆为山桃、毛桃根，所以花形花色已非梅花原样。北京梅花以种类分有白梅、红梅、粉梅三种，真六安白梅是绿萼，很是少见。纯红梅亦少见，大部是粉梅，但自种过夏，红梅变粉，粉梅变白，不再为原样。盆梅花贩多作病梅曲枝，掣以铁丝，直枝的亦似一把刷子，没有姿势，其衬以老本（多以杏本伪作）的，名为“梅花妆”，贩售的亦少佳品。梅花过夏极难，出房放新枝后，须量度形势，剪枝留枝，以成好姿势。在雨水季前，须施肥一二次，雨水季中，亦须施肥。尤以夏季豪雨，必须将盆倾倒，不使水大，水大则落叶，凡叶在夏季不落，直至秋末始落叶者，不受震动，一叶必有一花，如能施肥得当，则能保持原色及花瓣上的光泽。入冬须置于温度不高之房内，方能保持至年杪开花。其入房太早或太晚，及房内太冷者，则一夏保有之花苞，亦将萎落。各茶店因需用茉莉关系，所与交易之花厂，则按时送摆鲜花，以其交易大小，定其所送花品数量。但梅花是必送的，俟花落尽，再收回原根，其所送梅花，多半都是冷洞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