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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子攒儿

2002-12-1 11:00| 发布者: 佚名

早年北京的五行八作,除有正式牌匾正式营业外,另有非正式营业,专待用户呼唤,五城各有地区,因各居一地的关系,所以称“口子”。 厨行   口子营业以厨行最为人称道。四十年前,北京住民如有红白喜寿事,差不多都在自己家中办事。婚嫁谓之要“坐着出街门”,“坐着进街门”(指坐轿子),丧事则谓之“体体面面出去”,很把自宅办事看的重。除了寿日和弥月不欲扩大举行,有的事情要在饭庄办事外,一般都在自宅办事。   北京办事有“满请人”、“请近亲友”、“请至亲”三种。满请人即按距离此次办事最近的帐簿笺请来宾。如谓请近亲友,例为口请,不必下请帖,若过内眷的尚须女主人自到,将来事完仍须亲自谢步道乏。如是丧事,当然不能亲请,但过亲请关系的,必须在送讣闻前,先送口报条,谓之“过探丧”,事后仍须亲去谢孝。如为只请至亲,其他朋亲没见请帖的也不能挑眼,因为请至亲不必下帖,所以也可称作“没请人”。   以在自宅办喜事为例,前好几天便须扎好棚杆架子,头三天该上席上布的须完全搭装妥帖,直到事完拆棚。在家办事除府第世家很少用庄馆厨房,普通人家全是用“口子厨行”,通称“跑大棚厨子”。   口子厨行有“承头人”,即相当庄馆的经理,不称掌柜的而以姓称,如张厨子、李厨子或某师傅,客气一点的,可以称他为某几爷。承头人的住家,即所谓口子,门前有小木牌或红纸书写“某某堂某”,后者为姓。近年因税捐关系,也有改写“厨行某寓”的。承头人例须准备四季席面家具及厨房所用刀勺锅屉。用户使用,早年为白用,后只席面家具出赁钱,近年都需出赁钱了。至于近年盛兴圆桌(早年口子厨房只有六人方桌用具),所用桌布则需转赁,因洗涤关系,没有口子自备的。用口子厨行的人家,很少自行到口子拍门寻找的,大都有介绍人或多年的老顾客作引荐。经人介绍以后,口子承头人便斟酌用户家况代为备办。用户不以有买有卖关系对待承头人,承头人也以朋友身份对待用户,一则给本家出份金,照赶份子例行人情,二则因为承头人本人是厨行,所用的上下手厨茶行,也多半是本门徒弟或多年老搭档,因此为表示对本家好感,其中必有一两个人算半工,承头人在场照料的也是为行人情,绝不另开一份工钱。   口子厨行为用户做菜,有“散作”和“包席”之分,但无论哪种,酒饭必须由主人自备,厨房概不经手。散作是本家自己购买材料,但差不多都由承头人代买,其中“花帐”虽然难免,但绝不会讹人。包席是事先言明每桌多少钱,事后算帐,连同工钱,总比原定的钱数少,席面总要涨出几桌来。无论散作或包席,所剩的残席都归主人所有,但包席一般不会多剩的。再则无论散作或包席,事先必须讲妥席面样式,尤其必须说明是为“得吃”、“好看”、“省钱”,以决定做法。口子厨行还有两种美德:一是做出菜来较原定的菜码样式丰满,不会偷工减料。二是主人如是寒俭之辈人家,事先可以说明,只有多少钱,开出桌来,绝不会使主人难堪。所以北京的口子厨行十之八九都能拉住下次主顾,不能拉住下次的,日久必被淘汰。有人以为口子厨行所做的肴馔太糙,好在办事是办事,为闲应酬请客是请客,不能相提并论。而且用口子厨行的,多半是中产以下阶级,席面虽然糙些,也有人狼吞虎咽,何况办事的难处,也会为人原谅的。   口子有一定的地界,其所用的厨师傅也多半只靠一两家口子或冷庄子。至于茶房,另是一行,也和几个熟口子相辅而行。口子都固定在一个地方,轻易不肯迁移,日久创出字号来,便连地名也加在头上,如“兵部洼某某堂某”,也可称“兵部洼某厨子”。以做白肉烧碟卖的,至今仍称“兵部洼白肉口子”。通常西城住户用西城口子,东城住户用东城口子,很少远出找厨行的。用户对于口子厨行也非常客气,不管有“落作”或“暴抓”,凌晨必须按人数预备烧饼油条,每人两三份为度,是为点心。事完付清工料钱后,用户大都备饽饽或茶叶蒲包前往承头人处道乏,表示这次办事口子承头人受了劳累,而且确实并没赚钱。   用口子厨行的,以事情大小,分有“落作”和“暴抓”两种。承头人应妥买卖以后,在办事正日子前两三天,先派一两个伙计来搭炉灶。有的搭火池(又名长灶),火池再以砖泥区分为炒灶、汤灶,大事则加倍扩大。有的搭陀罗,须由本宅先备好整砖、碎砖、黄土、净水,由厨房伙计相度地形,平地起灶,碎砖就是炉条。搭炉灶伙计多半是口子承头人的子侄徒弟。本宅在搭完炉灶后,例须付与酒钱,也全给伙计所有。同时应告诉本家准备大小煤球劈柴各多少斤。搭炉灶之日,一切厨行所用的锅屉糙家具,便都随之来到,至期前一日下午,细家具才能上齐。厨行进棚时,只本人挟带着油裙裹着手使的菜刀就行了。   有“落作”的,例在天明时,先派一二个口子近人,督同伙友担调和原料进棚,分别布置,升火添煤,等煤烟冒完,厨师傅及茶行人等相率进棚。有落作的筵席,大都较为细致,口子厨行亦以能做“合碗菜”称雄于“勺儿盛”小口子。合碗菜即米粉肉、煎丸子、扣肉、糊肘之类,一碗一蒸不许拆改。预备多少桌,必有多少碗,许多不许少。有落作的即在期前一日,制做此类合碗菜。本日(即落作之日)所有本宅及所来近亲至友应用的两餐,亦由厨行备办,即谓之“落作饭”。落作饭一般比较简单,不过炒四个或六个糙菜,有一二大碗汤菜而已。晚餐较午餐稍佳,一来因一日功夫,已然齐备,二来也为请主人尝尝口味,以便指导改正。落作之日晚间,讲究一点的人家常留一二厨行守夜,谓之“收晚儿”,以便夜晚不走的来宾,看棚作小赌博,或有余兴,如找瞎子弹唱或唱影戏,夜半则有一顿夜宵。因京俗消夜多以食柳叶汤面为主,所以又称为“喝汤”。讲究的人,又必备几种菜肴下酒。   “暴抓”做菜,入棚即是正日,所做当然简易,率为火锅做成,临时分碗,再配以炒菜,所以没有落作的精致。口子厨行无论散作或者包席,主人必须记住开席的桌数,以便事后算帐。主人事先在亲友中聘请一位“监席人”,制成纸条,写明桌数。这种纸条通称为“绯子”。监席人必须精明熟手,方免厨行冒领。付纸条为撒绯子,监席人即称为“撒绯子的”。   口子厨行所做的筵席无论如何精美,也不及饭庄的好。通常为“八大碗一海”、“八大碗两海”、“八大碗一锅子”、“花九件”、“四到底”。早年八大碗、花九件多无冷荤,后渐添有,也只名为“压桌”。讲究的人家,炒菜面以外加四压桌、四鲜果,谓之“果子面”,花九件以外,加四干果、四鲜果,谓之“果席”或“鸭果席”。海绵般燕窝,粉条般鱼翅,脚鸡眼般鱼唇,是不在红白棚中发现的。自近年由饭庄包席,渐有翅唇,但因桌数过多,羼假时见,反令食者不敢下箸,主人用钱,却不在少数。三十年前席面上,没有新瓷中草帽碗、草帽海、鱼海一类名碗实盘的瓷器。夏日及天气和暖时期,率用高脚盘碗,除盛鸭肘的大海及小菜碟外,全用高脚的。虾仁、鱼片一类“怀碗菜”亦用高脚碗。而热炒如溜丸子、软炸里脊一类,则用平盘,架于各高脚碗上。冬季或天气寒冷时,恐菜肴易凉,率用铜制“水囤”,形似放大的暖酒杯,上层置菜肴,下层置沸水,终席不致菜凉。近二十年来,这种水囤已不常见,其原因是:早年多散席,近年多包席,包席唯恐所吃太多,所剩太少,菜凉则可多剩,此其一。再则用水囤必须另有一二人专司换水,最为繁难,所以水囤便慢慢消失了。以前凡极力要作好名声的口子厨行,对于整肘必在桌面上拆碎;即有人唤茶房端下去拆,亦必当面划破,再端下去过刀,以示不为更换。后来包席的厨行,如包三十桌,至多只预备二十只整肘子,端上桌来,稍一过目即自行发话:“肘子给您拆好了再上罢。”有的急三枪,直不俟回话,即行抄将下去,令人暗笑。 茶   行   茶房通称为茶行,与厨行合称两行,两行相辅相成。一般办事家当日多用茶房两名,落作则用一名。进棚以后先调摆桌椅、系围桌、上桌面(近年圆桌则铺台布)、安凳套,最要紧为安置火炉、水壶、水囤。这一切妥帖以后,如为喜事要扎彩绸,然后摆迎门钟、悬挂幛子、对联或挽联。此时壶水已沸,水囤水已半,该冲洗的,如茶壶茶碗、筷箸接碟,该擦抹的,如桌面椅背等均已擦净。桌上摆好茶碗,壶内沏好茶卤,串满酒壶置于水囤中,小菜置于碟中,只静候客到了。早年婚丧事(接三除外)客到最早,卯末辰初,即已开席,本宅主人先吃,辰正(旧时八点)以后,来宾将陆续光临,有续到联幛及粗重礼物须陈列的,均由茶行分别办理。茶房根据桌面多少先摆男女席,男女席上分别摆设杯箸,由撒绯子的通知茶房安排几桌男宾、几桌女宾,再由茶行向厨行去要。坐席时如互推首座,经久不能入席就坐,茶行必有一两句似赞词的说辞促来宾入座。坐齐后,茶房要代本宅主人说几句谢词,如主人谢席行礼时,他要在旁边说:“本家老爷行礼啦,请诸位老爷劳步送库您哪!”然后厨房上菜,茶行接手陈摆。其中久于跑道的茶行,熟悉本宅及来宾情形,为讨好起见,并可就席上菜肴请求改做。如肘子吃已过半,其余肥肉,或加大葱炸烹,或加酸菜烩饭,红白丸子可以炸溜,来宾自然满意。但本为包席,主人如啬刻,来宾又没外场人,茶行就不费这事了。席毕起立漱口净面,茶行也有一番谦词,男客开通的道一声“茶师傅受累”,女客开通的必另付茶行酒钱若干,实则为与同席人斗阔。   茶行另负有赞礼的责任。婚礼中喜房以外的诸事,均由茶行办理。喜轿到门、出门以及娶亲官客、送亲官客坐席都由茶行赞词。头一次作送亲的人,并可看茶行上汤,作为“撂汤封”起行的暗令。办丧事中有亲友送祭席的或亡人子女送盒子“开烟火”的,本人到来时,必须陈摆灵前由本人上祭。上祭的祭席必须蒸热,又必须由吹鼓手奏乐、茶行赞礼。行礼完毕,上祭人须另赏“三行”(厨茶乐谓之“三行”)钱,实际只给一份由三行自行去分。讲究的人家在丧事出殡时亦带茶行一名,沿途的茶桌、路祭棚以至下葬、安灵、培土,礼成后请远亲脱孝,均由茶行赞礼,又显大方,又觉庄重。茶行例穿半截短袖长衫,丧事并由主人送三尺或五尺漂孝带一条,掖于折窝钮扣上,挽袖中并置手纸三五张,干净利落,方够十分茶师傅的谱儿。茶行应自携铁制茶刀一把,备削果品。以前有一著名茶行,专用镜亮黄铜刀,在同光年间提起“铜刀刘”的,几乎没人不知道。铜刀刘专走大宅门府第,对于《会典》所载的爵府礼节记得很熟,可见各行均有状元。茶行入棚为什么还要带茶刀呢?因为在早席开过,晚席未至,客人稀少的时候,茶行须整治果席,如削荸荠、摆果盘、码西瓜子等。旧日办丧事,伴宿虽为整天,亦以晚饭为重,晚席十九用果席,茶行也要大忙一阵。   茶行也有口子,也另有祖师,不与厨行相同,北城茶行有口子之名并无聚处,大棚或饭庄办事都由承头人按门现找。南城茶行因赞礼有南礼北礼之分,另外有口子聚处,学南礼尚须拜师专门学习。   口子厨茶行的工资由承头人事后交付,不与办事主人发生直接关系。承头人在工资中例应吃一些折扣,行话谓之“吃绪儿”。如承头人见主人贫窘或与主人有特别关系,可以牺牲“绪儿”,主人付出的工资就可较其他口子便宜些了。 车口儿   北京不是水旱码头,所以交通上只有车没有船。老北京的车没有胶皮车和四轮马车,只有“轿车”和“敞车”,各有自己的车口儿。这里先谈轿车。   轿车中有“红托泥布大鞍车”,是有爵职人家的关防车,还有“十三太保山西□”,是玩车跑车人的自用车,这两种都没有出赁的,所以都没有车口儿。轿车一名“骡车”,驾辕的只用骡子而不用马。早年对于车行一向卑视厌恶,所以有“车船店脚牙,无罪就该杀”之论,并有“跟谁不对,劝谁拴车走会”之谚。北京对于人家有车,不论自用或营业,全叫作“拴车”。拴车向分三种:(一)耍车儿;(二)坐车,皆为自用;(三)买卖车,为营业。营业车中,赶车的名为“车把式”。拴营业车的车把式,讲究要有个“万儿”,如北城专应王府取租车及专应喜丧车的小谭、小窦、刘三、王五等,都是很有名的。王五又名醉王、麻王,且以此发家。有万儿的车把式,都有自己的车厂子,凡雇车的可以到厂子去叫,但也有车口儿。车口儿都在大切面铺,如北新桥南香饵胡同口外路东切面铺,是东北城车口儿;东安门丁字街路东切面铺是专应门内(东安门)的车口儿。这种车口儿不必把车停在门口,只清晨傍晚一聚,有叫车的顾客,可以临时去套车,但十九是先期定车。如车把式不在铺内,切面铺柜上也可以代讲买卖。像安定门五道营口路东的车口儿,是要在门首停车的,因所应多半是下乡上坟的临时顾客,称为“跑海轿车”。车口儿既因地势不同,顾客身分有别,以致车的整洁、骡的雄健、人的利落也要随之不同,所谓“车马人”的便是。   车口儿轿车所应的买卖有以下几种:    (一)短盘。如娶送亲、送殡、上坟,及应酬看亲友、拜年等,都是以日计价,很少以趟计的。除车价以外,还另加饭钱,但一般老主顾都是令车把式随同顾客吃饭,或为之另叫斤饼斤面,外加烧酒。所以日久地长产生感情,成了熟主顾。凡整齐一点的车把式,都预备有送殡车的白围子、青围子,平日都是蓝围子。其跑海轿车有时代应运货,就应不上这类上等买卖了。   (二)长趟。各府门头下乡收取租子或附近各县短程来往,可以应长趟买卖。因平日顾客知道车把式是否可靠,不愿雇用走外路客店的生车。车把式又素知顾客的习惯,可以代替僮仆尽心,两相凑和,所以车口儿的轿车有的也走外路长趟。走外路的轿车,也要装饰成长行轿车模样,用蓝布将车围子满包过来,下装垂脚箱,上装扶手板,如知有难行道路,还要另加牲口作为二套车。车把式也将城内官样衣帽改变成为盖膝大袄、琵琶襟坎肩,腰系搭包,头戴毡帽盔,小辫斜搭肩前,分明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车口儿把式也愿随取租人下乡,又吃又喝又多挣钱,王府官车又有威势,轧了庄稼不负赔偿责任,谁不愿去?   (三)敞车。俗名大车,是专拉货物的。赶车人被辱称为“车豁子”。敞车也有自用和营业之分。城市内自用的敞车有米粮店送米面的,酱园送油醋的。车都是单套,骡马较高大,车也较干净,车辕也宽。讲究一点的米粮店,更加元宝式翘边席棚,并在席棚两端包布边,棚内缝有五蝠捧寿,十分美观。乡间自用敞车和营业敞车相同,因拉货关系可以加拉帮套的牲口二套三套以至四套。乡间财主拴的车,也加席棚,但多是临时插装拆卸,样式也不似城内的讲究。还有介于自用营业之间的特殊大车,便是上加木笼专走口外的猪车。   营业敞车有的专包一行买卖,如拉煤的煤车,拉米的米车,拉黄土沙土的土车,拉砖的砖车,拉木料的木车等,因熟能生巧,各有偷手,就抱一行吃了。偷手是什么呢?如煤车既可以吃“秤头”,吃“袋子”,又可偷煤;拉米可以使探子;拉砖可以吃“对头”,即买砖例应每百块有四块断砖,谓之对头。单买对头,在窑上是很贱的,几乎是白给。赶车的多掺对头,便可得不少好处。拉木料的可以吃“四寸下尺”,木料厂包买林木,向例大厂子非够料不要(料数的计算方法是木材够七尺长,用小头的直径自乘,即为料数。如直径一尺算一料,直径一尺二为一料四分四),小厂子非够小头四寸不要(小头直径四寸每根不过一分六,若是三寸连一分都不够),不够四寸的木料,买主不要,卖主没地方卖去,加以卖林木的十九是不肖子孙,伐卖祖先茔地树木,急等用钱,只好向赶车的讨主意。赶车的以极贱的价钱买下,并且是转卖后付钱。够料的红柏如每料一百元,四寸的只值五十元,其不足四寸的只值一二十元。但赶车的另有出脱地方,分别送入小棺材铺、木厂、劈柴厂,转手之间,,获利不少。拉各行买卖的大车跑远道的固然不少,但所应发货起点却只在附近范围以内。如门头沟拉煤的大车普通只拉窑口到煤栈的短盘,路程不过八里至十数里之间,除非代煤窑往城里送礼,因为收礼人当然不好意思过秤,他们便可出了圈的大偷。   大车在各个范围必有常聚之处的车口儿,找车的可以到口儿上去找。这种聚处大半是茶饭馆,在这里喝茶、吃饭以及闲坐皆无不可,而且此地必在这范围中心,赶车的诸人便在附近居住,可以一呼即至,是谓“常车口儿”。常车口儿十九在城外关厢中。以外还有“茶聚”、“饭聚”的临时车口儿,都是拉上货物以后,进城先在某某门大街切面铺吃饭,一帮儿大车凑在一个固定地方吃饭,一则可以会齐,二则可以勾出次日的买卖。其专作乡间买卖的,如拉土拉砖的大车,在距离土坑、砖窑附近地方,必有茶聚的野茶馆,也附带卖些烧酒、酒菜、馒头之类。空车在此吃喝歇足了以后,便到坑窑去拉砖拉土。也有专拉散买卖不包一行的大车,以四季节令分别所拉的货物种类,如秋间往城里拉粮食,冬春往乡下拉大粪,或由城外拉回沙土、黄土之后再由城里拉黑土肥料送往农村。   在轿车拉人、敞车拉货以外,还有一种拉人的趟子车。每年庙会期间,如白云观、大钟寺、万寿寺、蟠桃宫、南顶、中顶、北顶、西顶以及稍远的妙峰山,用以代步的除驴外就是趟子车。这种车较大敞车稍小,而洁净远过之,驾辕早年专用健骡,近年也有以大叫驴来将就的。常年拉买卖的趟子车,车中铺有蓝布坐垫或家用的棉被褥。趟子车是男女合坐,女人多坐车内。前辕车尾都能坐人,乘客多时,连车轴上都卖两个站票,虽然拥挤且颠簸,却别有一番野趣。庙会期间以外,有的趟子车专跑通州、海淀等地。跑海淀的是由西直门北关车口儿开车,到海淀南栅栏大兴隆门口下车。老北京有句歇后语:“西直门到海淀——拉啦!”就是指趟子车说的。 驴口儿   驴口儿有“常口儿”、“临时口儿”、“对槽驴口儿”三种。以驴的性质来分有“短盘驴”、“下乡驴”、“常驴”、“趁脚驴”和“对槽驴”之别。常驴口儿全在各城门外关厢上口及关厢下口,凡清明、中元、年底出城上坟,以及新正出城拜年,或平日出城到近路办事的人,雇用脚驴多半全在关厢上口。此地候买卖的脚驴,十九不愿跑长趟,也不愿驮一送而愿雇来回。早年没有洋车和洋车不能下乡之时,雇轿车又非所需要,再加以为出城风光风光,大半都要骑一头小毛驴。凡走外县驮远道的客人,驴口儿多半在关厢下口,对槽驴口儿多半也在此处。但这也不是绝对的,要以关厢情形而论。如安定门关厢,头二道桥之间,不过十几丈,为关厢上口,三道桥却远隔一二里,为关厢下口,中间荒落,几乎不似关厢,驴口儿只好在上口了。   在常口儿的脚驴,十之七八为驴脚夫所专养,所住大半都是近村,也有就在关厢中住的,其下“驴店”的就很少了。早年买一头毛驴价钱很贱(五年以前还只值二三十元),喂养上也很容易,有一头小毛驴便能够赚出半家嚼用来。也有专以养驴为生涯的,如广渠门“套高家”,左安门“麻全子”,平则门“花驴张”,西直门“快驴李四”等。在各门的驴口儿上都有相当好的名声,但这些驴户都只是短盘,稍远即必讲明是来回脚。专应长趟的脚驴,以驴店驴口儿为落脚点。驴店备有驴棚槽枥及房间,专寄居驴客,也住乡间客人,大驴店并带开伙,备有单间,小驴店就只有大炕了。东直门内大街德顺驴店主人皮姓,颇善经营。花枝胡同郭姓驴店,院宇虽然宽大,就没有皮店火炽了。应买卖以能当日赶回为原则,若过午赶路,当日不能返回,势必落店,所以雇驴有“早雇去,晚雇回”之说。反之,,则必须出大价钱。   骑驴短盘长趟也不一样。短盘没什么关系,怎样骑都可,只要脚夫照应的到,有脚滑道仄难行的路及拐弯抹角的地方,脚夫手牵勒绳,提扯得法,就不会有“打前失”、“卧道”的危险,骑客不必费什么力。走长趟就不然了,骑客必须熟练,否则一路颠踬,再打几个前失,就要鼻青脸肿了。最妙的是妇女回家,褥套架在驴背上,骑驴女客盘膝坐于褥套上,得得而行,稳如床榻。   临时驴口儿是指乡间庙会而言,如去白云观,临时驴口儿在宣武门一下桥及菜市口西。去大钟寺,临时驴口儿在德胜门冰窖口。这种临时驴口儿的驴,都是附近各门的快驴,以能跑为上乘,普通驮脚的毛驴是应付不下来的。一般逛庙的乘客全想跑一跑驴,近年西服革履之士尤为甚之。其实骑驴之术未必皆精,而应此买卖的脚夫却别有秘诀,即以快而善蹶的驴使顾主来骑。一开始非常之快,即至连蹶之后骑者心惊,自然要告脚夫慢走了。否则驴虽没关系,赶脚的却受不了了。所以逛庙雇驴,不必先问是否打前失,只须说“撂蹶子不给钱立刻下驴”,脚夫自不敢以此种驴应了。   养对槽驴的,以前只京通道上有,其他近路及岔道太多的道上是没有的。他们对驴的训练颇有功夫。雇妥对槽驴,先讲明某处下驴,交付驴价,即将鞭子交付乘客,不必跟随脚夫,驴即顺道而行。虽说鞭在客手,快慢由心,但驴有相当训练,只能慢不能快。中途遇友,下驴谈话,均无不可,只是令其走下大道,那是绝不可能。宁受痛打以至伤害,至死不肯离开大道,非到达目的地交付对槽上以后,不能拐走一步。驴至槽上,然后任意驱使便不成问题了。由对槽再往回驮脚也是一样,所以最有趣味。 攒儿   各行手艺人都有“攒儿”,因各行用手艺匠人,率为临时约请。每日凌晨,这些匠人必聚于一个固定的茶馆中,东西南北各城皆有,等待招雇,这个适中地点就作为本行的攒儿。凡当天没有活地可去而又急于找活做的手艺人,则晨起后至茶馆,饮茶等候。有约活的承头人手下缺人时,即至茶馆约找。一言为定,立即随承头人前往,几乎用不着细谈。一则各行的工资及承头人应得的“绪儿”,也就是提成佣金都有规定,不必现讲;二则凡到茶馆等活的手艺人,皆应携带本人手使的小家伙,如裱糊匠的掖刷,瓦匠的瓦刀抹子,说走就走,没有回家再取的道理。也有因所做的活计特别烦难,工资有些出入,需事先讲明白的。普通在茶馆中等活的都是本攒儿的熟人,外人不得加入,即隔攒儿的人如无本攒人的介绍,并承认永久在此等活儿,也不能加入。外人到茶馆来等活,也不是绝对不许,不过绝没有哪个承头人来约请就是了,这是本攒儿人应守的行规。法定时间已过,如无人约请,等活的手艺人就自行回家,或另找赵旺去,或再候明日了。有多一半在等不到做活之日即去做小买卖,为补充职业。一个大一点的茶馆,有时能容下几个不同行的攒儿,各据一隅,互不相犯,且有时能因此交上朋友,引出不少互助的事来。凡到攒儿上的手艺人,有按茶馆的规矩给茶钱的,有的是将“会意儿”交到攒儿的公案上,以代茶资,由一人负责在散攒儿时统一交柜上。攒儿会意与灯谜会会意不同,灯谜会会意比应付茶资稍多,攒儿会意却比应付茶资少。茶馆中的攒儿每到年节皆另有外赏,早年不过一吊八百,两吊已为大赏钱,近年至多也不过五角钱。茶馆壁贴黄纸,首书“某行公赏”,以下有一笔写一笔,“某师傅赏钱多少吊”的字样。讲究一点儿的,黄纸上另贴红条以示恭敬之意。遇有阴天下雨,瓦匠挂兑,则各出微资,共作小会。各行祭神之日也有各出微资公请茶馆主人和伙计的。因有时承头人想约一个人不便出面,暗托茶馆中人分别通知的,所以要相机酬谢茶馆一下。各行在茶馆中有攒儿的,有的各城皆有,如瓦匠、裱糊匠,有的因特殊原因只一城一地有攒儿,如棚匠、木匠、厨行等。也有一些所谓特殊关系,即大木厂、大棚铺、大口子厨行等,也都有它的聚处。   实在各行中大手,大部都自应接不暇,谁也不去上攒儿去找赵旺。如光绪中“大匠张才”,为瓦匠中巨擘。东西两陵工程,皆有张才参加。有一次恭忠亲王到东陵监工,当面试验张才手艺。张才即自愿独砌砖墙腿一座,不用吊线,口□烟袋锅,自自然然的砌完,墙腿笔直,灰缝均匀,一时惊为奇才。又哪里能到攒儿上等活去?即以现在而论,北城有一瓦匠张、木匠孟,做活好而快,又极诚实,从来没听说有歇工的日子,又何必去攒儿上呢?那些专给瓦匠打下手,和泥、煮灰、拆房、揭瓦的壮夫们也用不着安攒儿,因为一向是“只要头儿有话,绝饿不死壮夫”。其抬土、挑水、过筛、码砖等做一些笨力气活的小工,是要每日现雇,实际也只限于大工地,普通“三月三,瓦匠上了天”,查补房的零碎工程所用小工,也都随着头儿走。卖笨力气的小工,既没有攒儿,要雇用时到哪儿去找呢?于是便有了临时攒儿。每日日出之时,十字路口之旁,聚有许多扛汗褂的壮汉等候承头人来叫,过时自散,是谓之“听叫儿”。听叫的地点,虽为临时街头攒儿,也有一定地点,如东城便在隆福寺街东口外,北城便在交道口。   总而言之,凡在茶馆中安攒儿的,差不多都要各成一行,有行规、有祖师、有师傅徒弟,俗名为攒儿,正名为各行聚会,实际却是等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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