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前门楼子

    北京人说话幽默，在嘲讽那种自夸富有的狂妄者时，常不冷不热地来一句:"有钱买前门楼子去呀!" 　　说真的，倘若你有钱，买得起前门楼子吗?

　　前门，正式名称为正阳门，是北京城的正前方城墙的正中间的门。元大都时，此门连同祟文、宣武两门曾位于稍北处。明永乐十七年(公元1419年)重建北京城时，将城墙南移零点八公里，前三门便随之移到今天这个位置。门移而名称未变，仍沿用元代旧名丽正门。明正统四年，随北京城的再一次整修，更名为正阳门，取"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象"之义，加之古人又以南为阳，以南为正，故命名为正阳门。

 　　正阳门城楼高四十二米，箭楼高三十八米，配有两座月楼，门开三洞(其余八门仅开一个门洞)。门楼与箭楼之间连成一个巨大的瓮城，瓮城南北长一百零八米，东西宽八十八点六五米，除南北的箭楼、门楼洞外，在东、西方向又各开一个门洞，形成一个四面有门的城中之城。

 　　箭楼外护城河上，架有石桥三座(别的门为一座），桥头有五牌楼一座，牌楼额曰"正阳桥"。

 　　楼、城、桥、牌四者浑然一体，是京城九门中最壮丽最宏伟的门。它前连外城永定门，后连大明门、天安门、端门、午门、太和门、三大殿，再通过景山、地安门，直达鼓楼、钟楼，形成一条贯穿北京城的中轴线。

 　　中轴线又名子午线。子为鼠，马为午，故在正阳门前埋下石马一匹;在地安门(后门)前埋下石鼠一只。 　　由于是九门中位置最显要、规格最高的门，故正阳门又被称做国门。门楼的三个城门，平时正中的设而不开，只供皇帝出入启用。但也只允许皇帝生前通过，倘若皇帝驾崩，那对不起了，只能另"走"他门。

 　　中华民国成立，前门城楼被重修成一个门洞，民国三年，瓮城又被拆除，但正阳门仍旧保持了它的威严气势，箭楼正中门洞只供大总统的专车出入，其他人等的车马只能走城楼东西两边城墙上新辟的简易门洞。但可贺的是，老百姓被允许可以步行通过城门楼中间的门了。只是有一条没有更改，那就是，无论是谁死了，灵柩也不能走前门。

 　　直到1949年，军队在正阳门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从此正阳门摆脱了过去人为加在它身上的等级镣烤，换来了一个人人可以走大前门的平等权利。

 　　正阳门虽然贵为天子专用的国门，但在历史上也曾发生过炮击皇帝的事件。

 　　崇祯甲申三月十八日，被谥为愍帝的明思宗朱由检，未排銮驾，轻骑便装，仅带四百名亲兵骑马往正阳门去。因事先未收到皇帝要来的消息，正阳门守备队见一支军队疾驰而来，以为京城内乱，叛军前来夺门，急忙将大炮调转方向，朝着崇祯就要开火。崇祯见状，大惊失色，返身躲避已来不及，只得一拉缰绳朝正阳门东边的白家胡同奔驰而去，这才避免厂自家军队的炮火。

 　　崇祯险遭正阳门守军的炮轰，从守军的活动中，他也察觉到城防力量单薄，一旦发生战争，猝不及防，京城危矣。便特意绕到成国公朱纯臣家里，打算商量一下此事。不想，人家成国公不在府上，外出赴宴喝酒去了，使堂堂的皇帝扑了一个空。

 　　由此可见，历经近三百年历史的明王朝一代国君，虽也曾想有所作为，但只因时逢末世，最后吊死媒山，其境遇竟如此令人悲哀。

 　　北京九门建瓮城之时，也建了一座关帝庙，借关羽忠义勇猛的威名，保卫各门安全。正阳门也不例外，但却建了两座小庙。一座在东，为普渡众生的观音菩萨庙，一座在西，为关圣大帝庙。两座小庙黄顶白碑，树木参差，灰墙环绕，环境怡人。

 　　关羽一直被历代帝王推祟，至清时，已被封为"协天大帝关圣帝君"，并被封为护国之神。正阳门这座关帝庙处千国门之首，更与他处不同。庙为明天启年间建造，有碑四座，其一题有"义圣忠王"四字，另三座为明万历帝所撰碑文。庙内所祀物品为明宫廷用过的物品。清嘉庆十五年重整时，将关老爷泥塑的青龙偃月刀替换成长柄真铁刀。

 　　明清两朝帝王每逢去天坛、先农坛路过正阳门，都要下马先到关帝庙上香，平时也派官员按时致祭。由于地处国门，配享皇家香火，京城百姓都传说正阳关帝是黄金铸的身，京中豪杰欲结金兰之盟，必定焚香于此;百姓祈福，也多来斯。每逢初一、十五，不但百姓蜂拥而至焚香燃烛，就连五金杂货铺的商贾们也奔着关老爷的青龙偃月金属刀，前来求祷财源亨通。每年农历五月二十三日，关老爷诞辰日，更是香烟镣绕，进香者络绎不绝，盛况空前。

 　　民国初年，前门关帝老爷还被附会出一段荒诞传说。说是这位汉前将军十分效忠满清王朝，当张勋举起丈八蛇矛闹复辟时，关老爷也曾骑马前去助威。可惜天时不利，张勋复辟不得人心，以失败告终，关某白费力一场。

 　　说他助威的理由是，张勋失败的那一天，前清太监去前门关帝庙烧香，见庙前那匹泥马浑身汗水淋淋，便猜想它是干这营生去了。甭管这一附会是否是为讨好主子而杜撰出来的，反正令残存的清王室遗老们振奋了一下。

 　　正阳关帝的"金"身，还曾引出过一段小故事。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正阳门被焚，第二年准备让顺天府尹陈璧负责修复，估计费银六百万两。由于花销巨大，官场腐败，京城沸沸扬扬，传言正阳门城砖是金元时代旧物，质地坚细无比，刻有金元年号，十分珍贵，被陈璧盗卖不少。又传出关帝大老爷的黄金塑像也被陈壁盗换成泥胎木雕，发了横财，舆论要求追查。

 　　传言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都由陈璧兜着了。

 　　当然说起来，前门这位关帝老爷尽管名声显赫，它也不是黄金塑身，连鎏金也不是，而是木头雕刻的，是明世宗从宫内换下来的御用旧像，本来是想扔了的，后来经巫师相劝，才留下搬到前门楼子底下供起来，转让给官商百姓祈用。

 　　前门瓮城里有两座神佛庙，瓮城外有两条热闹的商业街巷。巷在正阳门桥北，在瓮城墙东边的叫荷包巷，西边的叫帽巷，后来两者统称为荷包巷。

 　　荷包巷原先是个临时性集市，人们支棚架屋，聊以为肆，很是热闹。光绪庚子之变，一把大火将棚席市场烧得干干净净。宣统元年，商人们奏请内务部批准，集资重建成永久性市场。市场两边共开六个门，中间留出走道的空地。各店安装玻璃门窗，夜有电灯照明。至宣统二年完工，各店肆商人迁入营业，市场货物繁盛，顾客熙攘，可借好景不长。民国二年，当时的国务院决定在北京城开辟电车路线，责令当局拆除正阳门月城，改修马路，荷包市场遂被拆除。

 　　商人们不得不另谋生路，将荷包巷拆下的木石砖瓦移到天桥西，建起七条商业街道，此地遂为京城一处新商业区，这就是后来有名的天桥市场。 看来是正阳门造就了天桥市场。 历史上，正阳门多次毁于火灾，最厉害的是光绪庚子年(1900年)和第二年的两场大火，门楼箭楼全部被焚。这几场大火，还烧出了--个"假前门楼子"的故事。

 　　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慈禧化装成汉族老太太，带着光绪几个人，仓惶逃往西安。1902年1月8日，两宫回鉴，这是国家大事，需经永定门进国门正阳门而返，要举行隆重的入城仪式。时正阳门已毁于火灾，一片废墟，有损国威，朝廷万分焦虑，无奈中想出搭假楼子的应急办法。 马上动用京城能工巧匠，在前门楼的底座上，用席棚和五色绸缎，照正阳楼式样，生生搭起-座宏伟壮丽的彩绸正阳门来。 这是多么天才的创造，北京席棚工匠的手艺和聪明才智真是了不起! 正阳门箭楼门楼被毁后，直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才开始修建，历时五年(一说三年)费银四十三万两，才得以修复。 修复的场面十分壮观，有一位来华的布雷当夫人曾这样描绘过:"高达八层的竹制脚手架使西方建筑师很吃惊。不用钉、锯、锤，仅将竹竿的端部绑在一起，即可架至任何高度，既不损坏、浪费木材，搭建和拆除也极省事。" 这是令洋人叹为观止的中国特有的土制建筑工具。 　　民国四年(1915年)，当时的北洋政府委托一个叫罗思凯格尔的德国人改建正阳门箭楼，在箭楼上增添了与我国传统风格风马牛不相及的西洋式建筑装饰，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在北京还确有过买前门楼子的传说。一说是国民党政府时，曾逼着前门大街亿兆百货商店经理买前门楼子，买不起整个的就买半个，经理被迫拿出几十根金条，象征性买了才算了事。一说是日本侵华时，伪北平政府逼大栅栏的同仁堂药铺买过。又一说是强迫以"避瘟散"闻名九城的长春堂药铺买过。 不管怎么说，无风不起浪，买前门楼子的事在北京发生过，所以才留下"有钱买前门楼子去"的谐语。 当然，任你多有钱，也买不起这座早已建筑在人民心中的"国门"、国宝。 《紫禁城内外》中国城市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