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人说戒坛,今年七月十八日犯盛暑而去,路由门头沟,距寺二十五里。二十日归,由长辛店,距寺三十里,归途风景较好,且得在前门下车,足偿五里之劳倦矣。
戒坛非寺名,大家呼之曰戒坛寺。且有书作戒台者。书之者谁?庙里和尚也。在大灰厂亲见一寺额曰“戒台下院”。
是非和尚而何?以名从主人之谊,和尚也会错么?
式坛虽非寺名,而寺确以戒坛名。假如你在北京没头没脑的对人说起万寿禅寺来,能领会的恐十无一二。水竹村人说“夫戒坛之名于幽并,垂二千年,寺于唐,坛于辽,奂轮于金,易名踵饰于明”,(民十徐世昌碑记,在千佛阁右)。这是颇中肯要的;虽然“垂二千年”,不免夸张,就建寺算起,也只有一千三百年。名说唐朝的古迹,恐怕是一荒山小庙耳,至辽坛之,衣钵传流而名亦盛。因为它在京几附近,地灵则人杰,它的檀越有明朝的太监,清朝的王爷,民国的伟人(这个朝字似乎只好省去。)他们原都是福人了。“享福人福深还祷福”,不也是人情吗?
然而我对于这“人情”,有一点点的不快——不,觉得有点无聊而已,四五岁就入寺卦名为僧,对于菩萨天王有一种亲切而兼怖畏之感,甚至于眼里梦里都被这些偶像所缠扰,至今未已。这个童年的印象,留下一种对于寺庙的期待。在这个年头,说起来也真可笑,我还希望嗅着一种纯粹的檀香的气息。
假如“辨证”起来,不晓得又该摔几回跤。幸而我不会,所以即使摔跤也不大觉得。可怜!在这儿自然又是摔跤。我非但闻不着纯粹的沉檀,反而时刻被浓厚的金银气,铜气,铜臭,吞没那空幻的憧憬。你瞧,这于我即使不是不快,至少也有点无聊不是。
从前有个和尚对人诉苦,出息怎么少,管理怎么难,施主们的酬应怎么繁多,……那人只得恳切地劝慰道,“你不如出了家罢。”而今,所谓驰名幽并垂二千年之戒坛,不殊眼下的蓬瀛,上人们要否再试一试呢?
三天都没有住完全,无知饶舌,罪过罪过。还是说说寺吧。寺的根基以碑证之,先从明中世说起,辽金碑碣,已无片石。入寺门右墙有碑,北向,此碑乃余在寺所见最古者,以露置北风下,遂致残蚀。兹节录其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