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老四合院和不大讲究排场的大小杂院外围,还藏掩着一类“工棚”式的民居——排房院。一排一排东西走向的细长条院落,分列在仅二三米宽的小巷两侧。
排房院的民宅,始建于60年代初,大部分为连片成群的工人宿舍,也有一些当作“周转房”,却永久性地安置了“大跃进”后因展宽道路而拆迁的小户市民,还有部分住户是由于当年占地盖房“农转非”
的近郊菜农。
排房院不盖门楼,自然也就没有院门;也很难见到城里杂院内常有的枣树、榆树、葡萄架。在阴雨天,站在细面条似的排房院门口往里看,除了倚靠在墙根用塑料袋包裹着座子的旧自行车、不高的台阶上码放着的蜂窝煤、立在各户小厨房门口的炉灰桶,还有吊挂在门框上方的铁皮烟筒,再有就是顶着叭哒叭哒的雨点,由低矮小厨房端出一盘炒土豆丝的“过日子”人家。
居住在排房院的人家,很“恋”院门口那不宽的柏油小马路。半大男孩子们在不足3米宽的小巷“疯”踢着足球,被往来的车辆撞个跟头磕破了血是常有的事。女孩儿家心细,她们的眼睛紧盯着不减速的摩托,脚底下仍一蹿一蹦地“跳房子”。
排房院的红砖墙在长年风吹雨淋地剥蚀下,薄薄的水泥“勾缝”
脱落下来,露出了当年砌墙时用的黄土。柏油小马路老得裂开了口子,皱纹一道挨着一道。当夏日灼热的阳光刚移到路东红砖墙房脊时,性急的人们用脸盆,从院门口处的自来水管接出一盆一盆清水,泼洒在发烫的小马路上。柏油路面的浮尘打着滚,升腾起略感蒸人的水气。
夜幕降临,柏油小马路两侧便挤满了纳凉的人群。男人们光着膀子,把竹躺椅抵住红砖墙,但坐下后伸出的双腿仍无奈地搭放在小马路上。他们大多以司机为职业,他们仰面躺着,摇着扇子,轰赶着身前椅后的蚊虫。他们歪着头,聊着一天当中的见闻,油价的涨落,路面的拥堵,没头苍蝇似的“摩的”被警察扣了一大片,捡到乘客遗失物品后巧讨失主“好处”的趣闻……这些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便是他们永谈不败的侃资!
女人和孩子们聚在屋里看《还珠格格》,正带劲儿的兴头上,忽地,没了电,等男人们慌手忙脚接上保险丝,电视剧已唱上了片尾歌。
排房院里走出来喝着“可乐”、脚穿“安踏”、举着“汉堡”的一代新人。周末和寒暑假,孩子们不情愿地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押送”下,走进电脑班、英语班、书画班……启蒙、演练,拿证书。
这些孩子的父母,有的已失业,但他们为孩子是“投资没商量”。
京城的排房院在高楼大厦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老旧,寒酸,但生活在那里的孩子们,将和先前不一样。
《生活时报》2001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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