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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栅栏演义第二回 同聚楼巧设美人计

2002-12-1 11:00| 发布者: 蒋寒中

第二回 同聚楼巧设美人计

  上回说到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分别在丘丽娟和少东家手中发现白纸,将白纸从尸体的手中取出,拿到蜡烛前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丘小姐手中白纸正反两面都有字,正面写的是:“义和祥绸布店东家丘敬胡,已购得大栅栏庆安戏院地皮,正处万麟祥勤记隔壁……”另有一行工整的蝇头小楷:“庆安戏院大门之门道,长五丈,宽一丈,乃戏院老板关少朋私产。但此门道与戏院地皮乃一产二契。买其到手,将我东号轿棚屋檐向外延伸五尺,则可遮住戏院门道,此乃卡住义和祥咽喉之法也。暗察,关少朋私留门道未售也,需从速。请老东家定夺。”这一行蝇头小楷是司徒觐侯亲笔写的,可见他的手段何等了得!原来这张纸是三天前给天津老东家写的“号信”的最后一页,司徒觐侯写好“号信”后,请章克勤过目,然后才交刘四海送出。没想到章克勤把这最要紧的一页扣下了。司徒觐侯又翻看这张白纸的背面,上写:“不孝男愧对列祖列宗,就此去也,以谢族人。克勤绝笔……”这显然是少东家的绝笔书,可是怎么到了丘丽娟手里了呢?司徒觐侯又歪头看阮秀石从少东家章克勤手中取下的白纸,上写道:“祖父大人膝下敬禀者,丽娟生是克勤人,死为克勤鬼,我二人生不能如愿,死也要结为夫妻。丽娟心愿足矣,今去也。望祖父大人珍重……”这显然是丘丽娟小姐的遗书。可是,为什么男女二人手中的绝笔书好似相互交换的呢?司徒觐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脸上突然略过一丝笑意,因为他这个情场老手,好象看到了即将离开人世的章克勤和丘丽娟,是怎样情意绵绵,怎么尽情地享受最后的爱情欢乐,以致二人在同赴阴曹时,连各自的遗书都分辨不清了。司徒觐侯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刚才在“双凤楼”和秀云在一起的情景,那秀云虽说是个妓女,可每一次都是羞答答的。天下之事,无奇不有。怎么吊死的这位丘小姐长得和秀云如同一人呢?越想脑子越乱,赶紧打断自己思路,突然高声命令道:

  “各位都搭把手,把楼上的客厅收拾一下。董立三,你带几个人上齐小辫的益寿杠房去一趟,把灵床、灵板、灵桌什么的准备齐了,把少东家请到客厅去。刘四海,天一亮你就上义和祥跑一趟,让他们把丘小姐请过去,越快越好!”司徒觐侯说到这里,拉了阮秀石的衣袖一下说:“你给天津公馆写一封报丧的电报。别的事你就甭管了,明天你我二人,要办好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呀……”

  “我知道!”阮秀石打断司徒觐侯的话头,低声说:“您的意思是,宴请关少朋,对不对?我这就写帖子去,天一亮就派人请他去。你看是上同聚楼好呢,还是上双凤楼喝大茶呢?”

  “先上同聚楼吧!事情顺手的话,临时请几位姑娘也来得及。别忘了开两张支票,全开这个数。”司徒觐侯不动声色地晃晃右手掌。意思是每张支票开五千块现大洋。

  “我准备吧!”阮秀石答应道。他是司徒觐侯介绍到万麟祥来的,是本屋徒出身,从学徒熬到分号经理,他一直是在司徒觐侯手下办事,所以他对司徒觐侯是言听计从。要论嗜好,他比司徒觐侯更好色。要是依着他,明天请关少朋最好是上双凤楼去喝大茶。什么叫喝大茶呢?就是由妓女陪着吃喝调笑,但白天不“拉铺”。也许是因为事情太重要了,司徒觐侯才不同意去双凤楼,而主张上同聚楼。

  这同聚楼是北平头一家有名的清真羊肉馆,掌柜的姓周,叫周小亭,虽是汉人,但也信伊斯兰教,而且十分虔诚,外号叫“馅饼周”,这同聚楼不但卖爆肚、涮羊肉在北平数头一份,就连馅饼在北平也找不出第二家来。同聚楼的馅饼,不用绞肉机绞的肉馅,而是选用上等羊后腿肉,放在大槽盆内用九斤重的大方刀切碎。馅饼一般卖给出大力的人吃。有些梨园行的角儿也爱吃肉饼,肉饼馅就更讲究了,干脆用涮羊肉的肉片改刀切碎做馅,所以你吃“馅饼周”的馅饼和肉饼,那真是没挑儿了。同聚楼的炒菜,在北平的清真馆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今天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在这里请庆安戏院老板关少朋,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这位要卖掉祖产的败家老板,是“戏子”出身,是回民。北平梨园行的头面人物,全是同聚楼的常客。

  次日上午十点多种,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就来到同聚楼三楼的一个雅座单间,恭候关少朋。这间雅座面积很大,足可以放三张台面,但只在中间放了一张硬木八仙桌,而且迎面摆了一个大条案,条案中间是一张大理石面的方桌,桌子两边各放了两张硬木太师椅,桌上放着瓜子、蜜饯、水果之类的小食品,条案迎面墙上是一副大山水画,画两旁是张伯英的一副对联,写的是孔圣人的名言:“食不厌精,脸不厌细。”在左右两边紧靠墙,各放一张半圆形的硬木大漆桌子,一边桌上是“福禄寿”三仙人,一边是“群仙上寿”,全是景德镇出的上品。墙上还挂着名人字画,有齐白石的虾,马晋的马,张大千的山水。整个雅座布置得富丽堂皇,这在当时的北平来说,除了北京饭店,就得说是数一数二的了。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坐在大理石面八仙桌旁的太师椅子上,焦急地等客人,直往楼梯口张望。好半天才听到一阵“噔噔噔”楼梯响,一位十六、七岁的伙计上来了,冲司徒觐侯说:“您的客人关老板到了。”

  “快请,快请!快请上来!”司徒觐侯一连声地说,并随着伙计向楼梯口走去,下楼梯去迎接。当他快走到二楼过道时,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上出现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此人便是司徒觐侯今天要宴请的关少朋。他年近五十,秃顶,瘦小单薄,可是两眼有神。当他上了二楼过道时,司徒觐侯刚好也到二楼过道。只见司徒觐侯一抱拳说:“哎哟,哎哟!少朋兄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说着,又握住关少朋的手摇个不停,做出无比亲热的样子。

  “哟,这不是司徒大经理吗?不知今日有何见教呀!”关少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司徒觐侯,阴阳怪气地说。

  “哪里,哪里,多日不见,只是想和少朋兄叙一叙嘛!别看咱们是只隔一道墙的街坊,整日穷忙,挤不出工夫来呀!今日幸会,咱弟兄要聊个痛快!哈哈!聊个痛快!”

  “岂敢岂敢!司徒大经理替章家掌管万麟祥的五个分号,真是日理万机呀!怎么还有工夫跟我这个败家子儿聊天呀!”关少朋冷笑着又回了几句。这些年来,司徒觐侯一直瞅不起关少朋,因为关少朋吃喝嫖赌玩戏子,无所不为,把老子留给他的十几个茶楼戏馆子卖了一个又一个。司徒觐侯在教训东号本屋徒时常说:“不好好学本事,往后你也得象东隔壁姓关的那样,成个败家子!”日子长了,这些话还能不传到关少朋耳朵里?而且,平日司徒觐侯在街上和关少朋走碰头,总是故意扭过头去,不加理睬。可是今天司徒觐侯碰到关少朋手里了,关少朋哪有不报复之理。

  “哎呀,哎呀!少朋兄言重了,言重了!老世伯给少朋兄留下一大片家业,就是吃个三世五世,也花不完呀!如今这年头又不太平,谁不想多弄点儿头寸,手头宽裕点儿是上策,少朋兄高见,兄弟也受教益不浅呀!”司徒觐侯心里明白,今天是求到关少朋头上了,谁让这个败家子儿卖祖产卖到大栅栏庆安戏院了呢?而且又让义和祥买了去。义和祥买下这片地皮,是要开分号和万麟祥比个高低。义和祥两次在大栅栏买地皮都没买成,这全是司徒觐侯使的手段。人就怕急了眼,这回义和祥老东家丘敬胡就是急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关少朋成了交。可是人一急了眼,办事也就容易出错。义和祥老板丘敬胡做了一辈子生意,在全国各地也开了几十个分号,这一次却让关少朋给骗了。关少朋将庆安戏院的地皮卖给了义和祥,可是庆安戏院的大门道和后边是一产二契,虽然也是他们关家的私产,他把这块地皮留下了。万麟祥勤记所占的地皮,也是关家的祖产。这是当年关家在这里盖戏院时,怕地痞流氓黑势力在门前捣乱,故多花一笔钱把门前停车场地全买了下来,还修了一圈栅栏。后来改朝换代,到了民国,戏园子门前修栅栏门太陈旧了,这才拆除栅栏,把这片地皮卖给万麟祥,只留下东边一溜地皮修门道。这些都是义和祥老东家丘敬胡连想也没想到的。关少朋为什么留下门道不卖呢?这是因为他十分了解万麟祥和义和祥两家争得你死我活,特别是在大栅栏,已经两次交锋。现在义和祥和万麟祥第三次交锋又开始了,战场就是他的庆安戏院。他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来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这一手是太绝了。弄得今天司徒觐侯也不得不低三下四地求他,还得听他的闲话。可是司徒觐侯毕竟是见过大世面,做大生意的人,对付关少朋这号人物,还是有办法的。只见他向站在一旁的柜头一使眼色,柜头立刻心领神会,忙上前给司徒觐侯帮腔说:

  “哟!司徒经理,关老板,你们老哥俩有话干嘛不上楼说去呀!关老板可是个稀客,从打上月给小翠红办生日那回,您可是一直没露面。您快请吧,上头早给您准备好‘迎客点心’了!要不怎么说您有造化呢?”这位柜头叫崔登东。那时候象同聚楼这样的大饭馆,除了掌柜的外,还设一位柜头,柜头地位仅次于掌握。掌柜的不在,柜头指挥一切。大饭馆人手多,讲究的是“堂、柜、灶三位一体”,就是前边的堂倌、后头灶上都要听柜头指挥,配合好了。崔登东十分佩服司徒觐侯的本事,这不光是因为司徒觐侯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地到同聚楼来请客,给同聚楼带来生意,给伙计们优厚的小费,还因为崔登东眼见司徒觐侯替章家在大栅栏开了一号又一号,是做生意的奇才;相比之下,关少朋连狗屎也不如了,崔登东能看得起他吗?刚才崔登东的那几句话,是揭关少朋的短处。原来,关少朋靠卖祖产过活,手头常接济不上。上月他去小李纱帽胡同鑫美妓院找相好的妓女小翠红,那小翠红偏说那一天是她生日,缠着关少朋给她过生日不可。正赶上关,少朋手头缺钱,翻遍衣袋,只有十几块大洋,只够到同聚楼办一桌鸭席的。那时候同聚楼的宴席分五等:上等是燕窝鱼翅席,每桌大洋三十二元;次等是燕窝席,一桌大洋二十四元;再次是鱼翅席,一桌大洋十六元;还有每桌十元的鸭席;最次的是七元五角一桌的便果席。关少朋口袋里只有十几块钱,当然只能吃鸭席了,还只够一桌的。鑫美院的老板马鸿升原打算“敲”关少朋一下子,因为妓院里的姑娘大多数是从小买来的,不要说老板不知道姑娘的生日,有不少姑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可是,一些红姑娘一年要过好几次生日,这不过是个借口,以此向嫖客撒娇要钱。马鸿升提醒小翠红,以过生日为名敲关少朋一下,没想到只敲出十元一桌的鸭席来,他撇撇嘴,当然不赏关少朋的脸,不去吃鸭席,也不许别的姑娘去捧场,关少朋好说歹说,才只能把妓院的大茶壶、打更的、大师傅请来几位作陪。开席后,刚上香酥肥鸭这道主菜,小翠红吃一点便借故走了,闹得关少朋下不来台。今天柜头崔登东见关少朋跟司徒觐侯故意使性子拿架子,看着不顺眼,这才高声大嗓地又说这一段。气得关少朋心里头直骂:“好你个马屁精崔登东,你不就是个柜头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再穷,跟你比也是个财主!看关大爷怎么收拾你!”可这全是关少朋心里的话,表面上也不敢怎么,怕这个柜头说出更难听的来,便跟在司徒觐侯身后,一边说客气话,一边上了三楼的雅座。

  一进雅座,关少朋确实吃了一惊。今天一早阮秀石亲笔写了请帖,派人给他送来时,他当然知道司徒觐侯和阮秀石是想打庆安戏院门道地皮的主意,知道这两个平时最看不起他的人,这回得拜在他的脚下了。他暗暗打定主意,决不能轻易出手,把那块门道地皮卖给万麟祥,一定要好好吊吊司徒觐侯和阮秀石的胃口。过几天说不定义和祥的老东家丘敬胡就会知道这件事,到那时他关少朋的身价会更高。本来,他以为司徒觐侯请他到同聚楼,不过是随便要几个菜,来壶酒,主要是谈生意。没想到司徒觐侯和阮秀石特意开了这个雅座单间。这个单间是同聚楼最好的雅座了,一般只有军政要人来才开得起。而今天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在这里宴请他,大大出乎他的意外。在楼梯口相迎的阮秀石和司徒觐侯一边一个,把关少朋请到首位上,刚刚坐定,堂倌便为每人倒了一杯茶。没容客人端起茶杯,迎客点心就上来了。这道迎客点心可不简单,一般的宴席都没有,它叫点心,其实是每客一碗燕窝,配两个素包子。按当时市价,仅这一小碗燕窝,就价值大洋五、六元。这道点心等于告诉客人,今天的这桌酒宴,是特殊规格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司徒觐侯对阮秀石使了个眼色,阮秀石忙对关少朋一抱拳说:“关老板慢慢吃,咱们今天得好好乐一乐。我跟柜头说了,这间雅座晚上也没人用。我下楼让‘抬头见喜’给咱接几位姑娘去,咱干嘛喝闷酒呀。不知关老板想接哪位姑娘?”

  “我说阮经理呀,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抬头见喜’整天在同聚楼门口,替各位老板接姑娘去。关老板喜欢哪位姑娘,他还不知道啊?你只管让他接去好啦!”司徒觐侯凑趣道。

  这“抬头见喜”是一个洋车夫的外号,他本名叫杨三愣。这杨三愣叫“三愣”却不“愣”,他人长得漂亮,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英气,在街上一走,人们都要多看上他两眼。他的车也漂亮,漆板上能照见人影儿,车把上有发亮的铜喇叭。这些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爱养鸟,而且专门爱养喜鹊,这种鸟嘴尖,尾巴长,人们都喜欢它,可是养起来却很不容易,杨三愣养的四只喜鹊,买来时都是刚孵出没几天的,象个小肉蛋似的。他买来西口羊的后腿肉,仔细剁碎,剁成最细的羊肉末,再掺上细玉米面,做成上等饲料,然后用牙签挑上一点儿饲料,象填鸭那样填进小喜鹊的小尖嘴里,每天要喂二十五到三十次。过了一个多月,小喜鹊长全毛了,会飞了,对主人也有了感情了,杨三愣拉车,两只小喜鹊在他头顶上飞。他拉到哪儿,两只小喜鹊便飞到哪儿。人们便给杨三愣起个外号“抬头见喜”。那年头,从大栅栏和煤市街往西,便是有名的“八大胡同”,是妓院最集中的地方。到同聚楼吃饭的主儿,有很多全是八大胡同各个妓院的嫖客,三杯酒下肚,便想起相好的窑姐儿。“抬头见喜”是专门在同聚楼门前为客人“拉条子”的。所谓“拉条子”,就是为客人拉他想找的妓女。“抬头见喜”在同聚楼门口侍候客人时间久了,便知道哪位常来的客人和八大胡同的哪家妓院的哪个妓女相好。只要跑堂的伙计下来喊一声说哪一位老爷要接姐儿了,杨三愣准能去把这位“老爷”喜欢的妓女接来。那些妓女们也爱坐杨三愣的车,因为他的车前总有两只小喜鹊在人头上飞,正应了“抬头见喜”这句话。妓女们虽然身在苦海,也想讨个吉利。所以只要是杨三愣来接,都愿意跟他去,虽然到了同聚楼后要被客人任意调戏污辱。妓院的老鸨也都相信杨三愣。因为老鸨不怕别的,最怕的是妓女逃跑。跑了一个红妓女,就是少了一棵摇钱树。而杨三愣拉走妓女,不用你嘱咐,他准保看住妓女,到时候还把拉走的妓女再拉回来,从没出过一回差错。所以,甭管杨三愣到哪个妓院去“拉条子”,老鸨们都放心,准让杨三愣把姑娘拉走。就为这,所以今天阮秀石问关少朋想接哪位妓女时,司徒觐侯才提醒他,只要去问问“抬头见喜”,就知道关少朋想接哪位妓女了。可是司徒觐侯今天这句话说得不是时候,他的话刚一出口,关少朋忙站起来说:

  “阮经理,您可别!别让‘抬头见喜’给我接条子去!那个小翠红呀,他妈的水性杨花,良心早让狗吃啦!干脆,您跟司徒经理爱接谁就接谁吧,小弟奉陪就是了。”

  正在这时,楼梯口一阵响,跑上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来,胳膊上还有两只全身黑,只有肚皮和脖子下头白的小喜鹊,他就是杨三愣。他一上楼就喊:“司徒经理,阮经理,我给二位请安了!怎么着,关老板也在这儿呀?我也给您请安了!”

  阮秀石忙接茬说:“我说‘抬头见喜’呀,我正想下楼找你去呐。你跑趟双凤楼吧,把她们姐俩接来,听见没有?”

  “好咧!不是接彩云和秀云姐俩吗?您稍候,说话就到!”“抬头见喜”“噔噔噔”下楼去了。

  司徒觐侯和阮秀石都明白了,他俩对“鑫美院”妓院也很熟,因为“双凤楼”和“鑫美院”都是在小李纱帽胡同,是斜对门。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几乎天天到“双凤楼”,以前常常在小李纱帽胡同口碰见关少朋。可是这些天,一直没碰见,他俩也没在意,今天一想,这准是“鑫美院”的老板马鸿升把关少朋冷落了,现在小翠红迷恋的已经不是关少朋了。这个新的发现,使司徒觐侯更有治服关少朋的把握了。小李纱帽胡同离煤市街没多远,“抬头见喜”又跑得快,没容司徒觐侯往下想,楼下传来喇叭响,“抬头见喜”已经回来了。只见楼梯一阵响,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好你个‘抬头见喜’呀,正是饭口的时候,你把我们姐俩拉来了,今儿个我们吃煮饽饽,让你给耽误了不是?”这是彩云的声音。阮秀石就象条件反射似的,听到彩云的声音就来了精神,脸上露出一种怪笑,站起身来要下楼去迎接。司徒靓侯在一旁看到,忙提醒说:

  “阮经理,我看你是酒喝多了吧?可别因酒误了事呀!姑娘们都来了,还不下去接接呀?”

  “啊……”阮秀石忙答应道,也暗自提醒自己说:“今儿个可不能由着性子跟彩云乐,不是时候呀!”

  不用接,彩云和秀云两位姑娘上来了,后头跟着“抬头见喜”。柜头崔登东亲自用一个小漆盘端着象牙筷子和小瓷碟上来说:

  “彩云姑娘秀云姑娘驾到,连我们这小饭馆都添光彩!说真格的,彩云姑娘呀,您要是真想吃煮饽饽呀,我这就让伙计给您做去,准保比你们双凤楼的煮饽饽强十倍!”

  “去你的!我说崔柜头呀,上你们同聚楼吃煮饽饽呀?没听说过!姑奶奶要吃山珍海味!”彩云边说边对崔登东嫣然一笑,飞过去一个媚眼。这彩云姑娘从十三岁破身,到现在已经红得发紫,挑逗嫖客的功夫是很深的。跟在她身后的秀云却一直没说话。秀云自从被司徒觐侯“开怀”后,便抱着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一心指望着司徒觐侯头一夜对她许的愿能早日实现。司徒觐侯那一夜为了讨好她,曾答应花钱把她赎出来,作自己的小老婆。秀云想,不管是作正妻还是偏房,总比作妓女强呀,便一心一意等着司徒觐侯。岂不知司徒觐侯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哪有真意花钱去赎她呢!开始她抱着“女子从一而终”的念头,只接司徒觐侯,不接别的嫖客。老鸨李二娘说她热客,打了几次,秀云宁死也不接别的客人。李二娘无法,就让自己的丈夫郝麻子多次到秀云房里,强奸秀云。直到如今,秀云还对司徒觐侯抱有幻想。所以她上楼后,别人都不理,径直走到司徒觐侯面前,轻声说道:

  “司徒经理,是您叫我来呀?”

  “啊……”司徒觐侯一见秀云,也冲动起来,说实话,他也曾想把秀云赎出来,作自己的偏房。可万麟祥的店规头一条就是“柜上同仁不得携带眷属”。他只好打消念头,把秀云只当作兽性发作的工具。今天,司徒觐侯见秀云上来后,还对他如此痴情,他真想立刻把秀云搂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但是,今天不是在双凤楼,而是在同聚楼,在对付关少朋,可不能误了大事呀!想到这里,他立刻对秀云说:

  “秀云,是我让你来的。这位是关老板,我请你们姐妹俩来,陪陪关老板。”

  “关老板,您好啊?”秀云很听司徒觐侯的话,顺从地招呼关少朋,并微微地鞠了个躬。

  “啊……秀云姑娘……”关少朋是个出名的色鬼,从彩云和秀云一上楼,他的身子立刻矮了半截,因为彩云和秀云长得太美了。特别是秀云那一脸庄重的神情,更令他吃惊。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盯着秀云,忽然觉得秀云十分象两个人,象义和祥老东家丘敬胡的孙女丘丽娟和丘丽纹小姐。他这一阵子常去丘宅,办卖庆安戏院的事,在丘宅碰见过两位小姐,他对丘丽娟、丘丽纹,不敢有什么想头,甚至多看一眼也不敢。今天一见秀云和彩云,他的心头一动,暗想道:“丘家小姐我不敢动,这两个窑姐可以让我出出火了吧?”想到这里,他站起身窜到秀云跟前,突然拉过秀云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中揉了起来。秀云被他吓了一跳,忙抽出自己的小手,躲到司徒觐侯的身后。关少朋显得十分尴尬。

  “哈哈哈”,司徒觐侯见关少朋对秀云这样放肆,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心里有数:今天要利用女色,把关少朋庆安戏院门前的那块门道地皮弄到手,不能因小失大。于是,他拉着秀云的手笑道:“秀云,这位关老板是我的弟兄,你别见外,快给关老板满上一杯酒呀!”

  秀云只好走到靠楼梯口的一个小茶几旁边,看着一排酒瓶子,不知道该拿哪一种酒好。原来,老年头的饭馆里,不准备酒,都是客人想喝什么酒,点出名来,让伙计现买去。比如客人想喝茵陈酒,便让伙计上同达堂买去;客人想喝果子酒,便到六必居去买。今天司徒觐侯要宴请关少朋,事先已和柜头崔登东打过招呼,所以今天的酒准备得特别全,有山西汾酒、四川曲酒、绍兴黄酒、同达堂的茵陈酒和六必居的山楂酒,还有几瓶双合盛的啤酒。司徒觐侯让秀云给关少朋倒酒,却没说让她倒什么酒,秀云为难了。

  “秀云,我来为关老板选酒,你给关老板倒酒,好不好?”司徒觐侯看见秀云那为难的样子,不由得产生了爱怜之心,忙走到小茶几前,顺势按着秀云双肩,轻轻抱了秀云一下。然后拿起汾酒说:“就倒这个吧,劲头大!”

  就在关少朋盯着秀云的当儿,阮秀石乘机和彩云亲热上了。他坐在椅子上,把彩云揽在怀里,把嘴挨近彩云的耳朵小声说:“彩云,你得缠住这个姓关的,让他答应我们一件事,事成后,我带来两张支票,上头开的是五千大洋……”

  “你说甚么?五千……”彩云吃了一惊。

  “真没见过世面!五千算什么?”阮秀石怕彩云嚷出声来,忙又小声说道:“去吧,缠住姓关的,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彩云虽然和秀云是孪生姐妹,但她和妹妹大不一样。她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嫖客有过真正的感情。在她眼里,最可爱的是“钱财”二字。当她发现哪个嫖客有钱时,便主动献出自己的一切,缠住对方,让对方给她买衣料,买首饰。当她从阮秀石的怀抱中出来时,她明白了司徒觐侯和阮秀石的用意,微微地向阮秀石点点头,便“咯咯咯”笑着走到关少朋跟前说:

  “哟,关老板呀,我妹妹见了生人总是羞羞答答的,还是我给您满酒吧!”说着从秀云手中接过汾酒酒瓶,走到桌边,左手挽住关少朋的胳膊,右手给关少朋的酒杯倒上酒,又一歪头笑眯眯地望着关少朋。久在风月场上的关少朋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把彩云搂在怀里,狂吻起来。彩云就势象只小猫似的倒在关少朋怀中。

  “哈哈哈”,司徒觐侯看在眼里,心里对治服关少朋又多了一分把握。他和阮秀石事先早合计好了,知道老奸巨滑的关少朋把庆安戏院卖给义和祥的老东家丘敬胡,却留下庆安戏院门道的一块地皮产权,是有他的打算的。万麟祥要想把庆安戏院门道的那,块地皮弄到手,也决不是件容易事。所以他和阮秀石把关少朋请来,到现在只字不提买地皮的事。司徒觐侯估计,只靠金钱是很难达到目的的,只有靠女人的力量,才能使关少朋就范。他见关少朋已经迷上了彩云,忙过去凑趣道:“看来彩云和关老板早就有缘份,你们俩得喝个双喜临门酒!来,你们得喝!喝!”

  “好,我喝,喝!”关少朋的身子都酥了,摇摇晃晃地端着两盅酒,递给彩云一盅,自己举起一盅,笑着等彩云喝。

  “谁跟他喝双盅呀?美的他!”彩云突然从关少朋的怀中跳起来,一扭屁股一沉脸,变颜变色地说:“就没见过这么野的!这是干甚么呀?刚一见面就又啃又咬的,用胡碴子扎人,想吃人呀?”

  “彩云,别生气呀!我是喜欢你嘛!”关少朋尴尬地说着,两手举着两盅酒,不知怎么好了。

  “哈哈哈!谁让你这么性急呐?”司徒觐侯知道彩云是故意吊关少朋的胃口。对彩云的主动配合,他当然打心眼里高兴。只是气坏了站在一边看的阮秀石,因为自从司徒觐侯迷恋上秀云后,实际上把彩云就让给了阮秀石。只要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去“双凤楼”,司徒觐侯必定是找秀云,阮秀石准找彩云。这二位经理也是财大气粗,和双凤楼的老板李二娘有言在先,他们二位慷慨解囊,但不让秀云和彩云再接别的客人。李二娘当面满口答应:“二位请放心,谁让您二位跟我们彩云、秀云有缘呢!您二位干脆拿我这双凤楼当作外室,二位只当多娶位夫人,可有一宗,这外室的花费,二位可得出,吃喝拉撒睡,铺的盖的穿的用的,全得找二位要。好在您二位是做大买卖的,也不在乎这仨俩的。我保准替二位照顾好两位姑娘,我吃馒头得让她们姐俩吃煮饽饽,这还不行吗?”秀云一听这话,信以为真,便一心一意跟着司徒觐侯了。可是李二娘当面这么说,背后却让彩云和秀云接别的客人,秀云稍有反抗,李二娘便边打边骂道:“老娘作的是生意,老娘这儿不招女婿!你要不接客,没门儿!”秀云只好接客,但晚上司徒觐侯来了,她也不敢说出实情。至于彩云,从十三岁破身,已经不知道被污辱了多少次,现在再讲“贞节”二字,早已为时过晚。所以她倒不怎么在乎。但是,她的嘴可是不饶人,甜起来比蜜蜂屎都甜,每次阮秀石来了,她都能把这个年过半百的“万麟祥勤记”经理哄得老看着她乐;她要是发起脾气来,也能让阮秀石跪在她面前磕响头。可不管怎么说,阮秀石是真喜欢她。今天为了治服关少朋,先请客后叫条子,这全是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商量好的。可是,阮秀石万万没想到,事情刚开始,司徒觐侯就来了个“美人计”,而让他心爱的彩云当貂婵;司徒觐侯自己却将他的秀云护住了,这公道吗?当然,秀云和彩云都是妓女,李二娘背地里逼秀云和彩云接客,阮秀石也并非不知道,但那可以给他个“眼不见为净啊!”现在是当着他的面,让关少朋任意和彩云调情,这他还不吃醋呀?这醋劲一上来,可比什么都厉害,他也顾不得得罪关少朋了,过去拉过彩云的手说:“彩云,他扎你哪儿了?快让我瞅瞅!”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知道欺负人!”彩云边说边就势依到阮秀石的怀里,抽抽哒哒地哭起来。这一下子使关少朋无法下台了,他一手端一盅酒,尴尬地站在那里,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司徒觐侯。司徒觐侯当然知道彩云的用意,对阮秀石却不满,心里说:“今儿个又不是逛双凤楼,这是对付关少朋,算计他那块地皮。戏刚开台,你倒吃上干醋了,你还不如彩云呢!”这是心里话,表面上却说:“算了,算了,彩云呀,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啦!关老板喜欢你,还不是你的造化呀!我让关老板给你买件心爱之物,这行了吧?”

  “哼,他才舍不得呐!”彩云不愧是双凤楼的姐儿,她立刻听出司徒觐侯的话音,不失时机地用大眼睛瞟了关少朋一下,又故意一撅嘴,走到关少朋跟前,接过一盅汾酒,一饮而尽,然后说:“关老板,今儿个是我的生日,您说吧,您送我什么礼物?”

  关少朋现在是真被彩云迷上了。在他看来,连她生气皱眉时都显得挺美的。那彩云一头乌发,剪到耳边,是时兴的发式;额前刘海发,不疏不密,一双杏眼,高鼻梁、小嘴儿,还有两个酒窝儿;瓜子儿脸没用脂粉,这在妓院的姐儿中是少有的,而她的自然美更能牵动男人的心。关少朋一见彩云微微皱着眉饮下一盅酒,那美丽动人的样子,比西施还美,比林黛玉还嫩,他一时只觉得心跳腿软,好象雪狮子向火,都快化在彩云的脚边了。一听彩云要礼物,忙说:“彩云姑娘,只要你高兴,我送你一只钻石戒指!”

  “说话算数?”彩云两眼闪过一道精明干练的光,又跟了一句:“我可要真货,我要自己挑!”

  “哈哈哈!”司徒觐侯忙凑趣说:“彩云呀,这回你可上当了,关老板有的是白的黄的!他是自东自领,开的是自己的买卖。不象我们,领东为别人当掌柜的,我们是过路财神,关老板才是真正的财神!他这回送你钻石戒指,在他来说,不过是掸掸身上的土。可在你呢?让钻石戒指一套,你可就跑不了啦!哈哈哈!”

  “司徒经理,您可真坏!”彩云红着脸,追过去要打司徒觐侯。人们都笑了。

  “你先别打,我还有话说。”司徒觐侯拉住彩云,又看看秀云,看看关少朋说:“关老板呀,你办事可得公道啊!你还不知道吧?彩云和秀云是孪生姐妹,彩云过生日,秀云也过生日呀,你光给姐姐买钻石戒指,不给妹妹买呀?秀云你再陪关老板喝个双喜临门酒,就有你的戒指了!”

  “我……”秀云一听就羞红了脸,她刚才见关少朋当着众人,就把彩云搂在怀里又亲又咬,已经吓得心惊肉跳了。其实,客人叫条子——让妓女陪着吃饭喝酒,就是为了调戏妓女。彩云刚才闹气,是她心眼活,看出司徒觐侯和阮秀石有事求关少朋,这才使性子,意思是帮着治服关少朋,至于让关少朋亲几下,彩云并不在乎。秀云很少见过这种场面,所以胆小。但她一见彩云那鼓励的目光和司徒觐侯那带有命令的目光,她又不得不为关少朋倒了一杯汾酒,自己倒了一杯山楂酒,看了关少朋一眼,把酒喝了下去。

  可是关少朋却没喝,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秀云,发现秀云身上还多一层彩云身上没有的东西,就是庄重的气质。彩云的美透着一股媚态,可以使男人倾倒;秀云的美透出一股庄重来,这更能吸引男人。世界上的事情就是怪,越是象关少朋这样的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越喜欢举止庄重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是他们难得遇到的;靠撒娇作态取宠的女人,妓院里却有的是,关少朋盯着秀云,不相信眼前这个姑娘竟是双凤楼的妓女,他眼前闪过了另外两位小姐的影子,就是义和祥老板丘敬胡的两位孙女儿丘丽娟和丘丽纹。他觉得秀云太象那两位小姐了。想到这里,他真想搂过秀云,轻轻地亲一下,可是他没敢放肆,只是下意识地说:“我看秀云姑娘象一个人……”

  “你说我妹妹象谁?说呀,说呀!”彩云跳过去搂着关少朋的脖子撒起娇来。

  “象……象……”关少朋突然意识到在今天这个场合,提义和祥老东家的孙女儿,太不合适了。于是他改口说:“象戏台上的貂婵。”

  “啊——”司徒觐侯和阮秀石几乎同时惊呼出来,两个人的心都往下一沉,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射向关少朋。他们立刻想到“美人计”,以为关少朋识破了他们的用意,要当场揭底。当司徒觐侯和阮秀石确信关少朋没有别的意思,确是随便说出“貂婵”二字后,这场虚惊才过去。司徒觐侯忙打圆场说:

  “别都愣着呀!吃菜呀,菜都凉了!”

  “茉莉竹荪来了!各位闪身!”一位年轻的堂倌捧着一个细瓷大盖碗,边喊边上楼来,当他把大盖碗放在八仙桌子中间,又喊道:“各位老板,各位姑娘,请上眼……

  当堂倌把大盖碗的盖子取下后,一股沁人心肺的香味立刻钻入人们的鼻孔。关少朋一边“啧啧”地赞叹着,一边瞪大两眼,看着大盖碗。这道菜甚至使他一时忘记了女人。司徒觐侯看着关少朋那副样子,暗暗发笑。

  刚上来的这道菜是一道十分名贵的汤菜,竹荪是生在云南河边沟旁、下半截泡在水中的竹子,即苦竹。那些苦竹在水面那一截会生出隐花菌,到三伏天采下隐花菌,便是竹荪,象一只毛笔形状。烹制时先将其用米汤水泡三个小时,再换清水泡,竹荪便成了又白又嫩象小儿胳膊似的,十分好看,还有深绿色的菌帽,粉红色的蛋形菌托,在菌柄顶端生着一圈细致的白色的网状裙,从菌盖向下撒开,很象宫灯的纱罩。由于竹荪生得美,被人们称为真菌之花。竹荪配菜,味道鲜美,爽脆可口,是宴席上的山珍。最妙的是,竹荪还有“保鲜”作用,三伏天里,把佳肴中放上一点竹荪,三四天也不会馊。“茉莉竹荪”这道菜,关键在汤上。那汤是用净膛老母鸡和鲜牛肉、鸡脯肉加上葱白、料酒和姜、盐,用微火慢慢煮,等到好东西全煮进汤内,用纱布过滤。这是第一道工序。然后用瘦牛肉剁成茸状入锅加葱、姜清水煮成肉粥,把已煮好的清汤加入肉粥煮后再过滤,这是第二道工序。第三道工序是用这样的清汤,加入切成一段一段的竹荪,再放入十二朵含苞欲放的茉莉花,盛到盖碗内,等端到桌上一掀碗盖,香气四溢,而汤中朵朵鲜花,盏盏宫灯,令人陶醉。由于竹荪难得,价值几乎与黄金一般贵,所以当“茉莉竹荪”上来后,连关少朋也惊呆了。就在人们围着“茉莉竹荪”赞叹时,司徒觐侯靠近关少朋,悄悄地将一张支票塞进关少朋的袖筒。关少朋象触电一样,全身的肌肉都缩了一下,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当他捏紧那张支票后,便高声叫道:

  “快,快喝汤呀,这么好的东西,可别凉了。”

  正在这时,楼梯“噔蹬噔”一阵响,万麟祥的本屋徒刘四海出现在楼梯口。司徒觐侯忙迎上去,只见刘四海和司徒觐侯耳语一阵,司徒觐侯显得紧张起来,他扭头对阮秀石说:“阮经理,我得回柜上办点小事,呆会儿关老板不是给彩云和秀云买钻石戒指吗?你陪着去吧。晚上咱们在双凤楼见。我作东!咱请关老板乐个通宵!”接着便是一阵楼梯响,司徒觐侯随刘四海跑下去了。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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