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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鼓曲世家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刘一达

    宣武门外的香炉营在京城算是一条有名的胡同。眼下,宣外大街的改造工程正紧锣密鼓,这条胡同也很快就要拆迁。香炉营六条8号是个不大的小院,这个小院的主人姓马。马家是京城有名的鼓曲世家。小院最早是相声大师侯宝林的,1953年,著名的西河大鼓表演艺术家马连登由天津回到北京,从侯先生手里买下了这所小院,老爷子一直到去世,都住在这所小院。马连登先生生前与二女儿马增芬珠联璧合,共同创立了“马派”西河大鼓。他有3个儿子,3个女儿,都是鼓曲演员,他的前妻吴书善也是鼓曲演唱高手。马家当年在京津两地名噪一时,为民间的鼓曲艺术后来能登上大雅之堂立下了头功,至今仍被曲坛传为佳话。

  马家在北方曲坛活跃了几十年,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马连登出生在北京南苑。他父亲曾给一位大官当过马弁,家境贫寒。马连登原名马国良,小的时候喜欢到“地上”听书。“地上”就是鼓曲演员和评书演员开的露天书场。书有评书和鼓曲之分。鼓曲演唱的大书如《三侠五义》、《隋唐演义》等,也被民间称为大鼓书。西河大鼓起源于河北,由清道光年间马三峰等人在木板大鼓和弦子书的基础上,吸收戏曲,民歌等曲调和唱腔,配上三弦、铁板等伴奏发展起来的。演员自击鼓板,边说边唱。当年河北、京津地区非常流行。过去,鼓曲演员说书要留“扣子”拴人,所以,一般人听着听着就容易着迷。马国良就被迷住了。当时西河大鼓演员耿起树在南苑开了个书场说大书,马国良每天往那儿跑,有一天,书场散了,耿先生把马国良叫住,问他为什么天天来?马国良说我一天不听您的书,比一天不吃饭还难受。耿起树见他如此着迷,长得又机灵,有心收他为徒。马国良当然很高兴,可是他母亲却急了。那年头,说书人卖艺被视为下九流,而且学艺要吃很多苦。马国良整天磨着母亲执意学艺。母亲见他哭得要死要活,最后只好答应了。马国良13岁正式拜耿起树为师,立下了契约,耿先生按门里的字排,给他起名叫连登。马连登学艺的确吃了许多苦,三九天学弹弦子,他把大拇指伸到雪堆里,冻得像小胡萝卜,接着弹,直到手指发热,这功夫使他成为名琴师,后来马连登为女儿马增芬伴奏,大冬天在广场演出,一般人手都冻麻了无法施艺,他却能弹指自如。“三弦圣手”白凤岩都佩服马连登的功底。

  马连登学的是大书。出师后,在南苑一带“撂地”,演唱《杨家将》、《三侠五义》、《隋唐》等。当时天桥有个茶馆,掌柜的叫吴振山,因为门口无冬历夏摆着一个大茶汤铜壶,人称“茶汤吴”。吴振山要在茶馆开书场,便慕名把耿起树和马连登师徒请来。马连登上过私塾,有点文化,对书中人物性格说得惟妙惟肖,每天书迷挺多。吴振山有个女儿叫吴书善,也喜欢听书,一来二去的迷上了马连登。她比连登大两三岁,由着迷后来发展到眉目传情,相爱了,吴掌柜眼里不揉沙子,看出他俩的心迹。以他的心气儿,不愿意女儿嫁给说书的。但书善却性情刚烈,她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住。吴掌柜的最后只好点头,成全了他俩的婚事。马连登喜结良缘后,白天到书场说书,晚上教书善弹弦,小日子过得倒也和和美美。连登不到20岁,夫妻商量着到外面闯荡,连登有个二奶奶在天津,天津人对曲艺情有独钟,二人便奔了津门。

  慈母挥鞭教子学艺增芬一曲红遍京津

  却说连登夫妇到了天津,一连气生了几个孩子,日子有些紧巴。连登为了养家,每天说书“赶场”,调教子女的事儿就落在了夫人身上。书善名善,心地善良,但在管教子女学艺上却不善。她坚信功夫是练出来的也是打出来的。几个孩子刚懂事,她就教他们死记硬背大段的书和弹弦,头天教的,第二天就得会唱,唱不好,便小棍伺候。她的6个孩子都挨过小棍。书善还有一样:家里来了客人,便把孩子叫过来:“给大爷大妈唱一段。”唱对了,她不说什么,唱走了板儿,客人一走,孩子便要尝她的小棍。在她的严教之下,6个孩子都走上了艺术之路。马连登的性格与妻子正相反,他谦和仁厚,培养孩子以说教为主。对妻子相敬如宾。书善之所以对子女管教严厉,是因为当年天津地界较乱,说书艺人又整天与外界接触,怕孩子们学坏。她自己就挨过坑。有一次,有个挑筐卖野鸭子的在门口吆喝,她见鸭子不错,就把剩下的几只都买了。给钱的时候,书善掏出一百块钱整票,卖鸭子的说我没零钱找,到旁边的小铺换点零票吧。书善说好吧。他放下箩筐就走了。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书善等了一会才知上当。

  连登性情温和,脾气好。那年头,艺人的生活状况并不太好,女孩子登台演出总要戴点金银首饰,这些首饰成了道具,孩子们演出回来,要交给母亲包好。有一年,马家找了个木匠打家具,没想到木匠打完家具顺手把放在柜顶上的首饰包给偷走了。书善发现后懊恼万分,这些首饰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连登和孩子们出场卖艺一点一点挣出来的。突然让人连包卷了,书善急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连登苦苦相劝,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书善心里的扣儿才解开。谁知不久,家里又出了事儿。

  连登的二女儿马增芬十一二岁就跟父亲登台演出,她的嗓音圆润,鼓板打得连贯轻盈,加上人出落得俊俏,一出场就受到天津听众的好评。增芬15岁那年,日本的一家唱片公司要给她灌唱片,点名让她唱歌颂日本帝国大东亚共荣圈的内容。连登说这个曲子不能唱,马家演唱向来不过问政治。后来日本人改了主意,让她唱绕口令《玲珑塔》。头天晚上现找本子背的,第二天爷儿俩便上电台录制。增芬虽然感到挺紧张,还是一口气把它唱了出来。出了电台,连登对女儿说:“行,唱得不错。”增芬一吐舌头说:“还行呢,我都唱错了,您没听出来,十二张高桌四十八条腿,我唱成了二十八条腿。所以最后我加了一句:一口气没上来,憋得我脸通红。”没想到这段绕口令让增芬一下红了起来,电台播出后,增芬的名字在津门家喻户晓。一家有名的剧场也把增芬请去演出。大鼓书能上大剧场是从增芬这儿开始的。演员一走红,自然就容易招人。那年头,从艺的女孩子往往是官僚恶霸们涉猎的目标。增芬的日子不好过了,每次演出,那些有钱有势的主儿有点名让她出堂会的,有扔花手绢献殷勤的,有的甚至公开调戏她。她觉得自己简直没活路了。在这个时期,唐山有名的大户人家刘泽生瞧上了增芬,刘泽生的岁数跟连登差不多,而且已有家室。但他答应让增芬告别舞台上学。增芬在舞台上饱受凌辱,一心想上学读书,在苦闷中与刘泽生秘密相爱。母亲对女儿管束甚严,得知此事后,顿时七窍生烟。但女儿一大便看不住了,终于有一天,增芬与刘泽生私奔了。此事当时成为天津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街谈巷议,飞短流长。书善为此受了刺激,大病一场,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后来,增芬与刘泽生正式结婚,暂时告别了舞台。他们夫妻恩恩爱爱。生了5个孩子。天津解放以后,刘家的家境不行了,在艺术上有所追求的增芬不甘当家庭主妇,重新出山,1953年参加了中国广播文工团说唱团,成为著名的西河大鼓表演艺术家。

  马家儿女个个从艺谢东《笑脸》别开生面

  马家虽然在天津演出生活了十多年,但根儿还是在北京。上世纪30年代,天津闹水灾,连登夫妇领着孩子回到北京,在天桥卖艺。1953年,增芬参加中国广播艺术说唱团后,连登为了女儿在说唱艺术上的发展,也加入了该团,为女儿伴奏。这样马家又回到北京定居。马老先生后来又续了弦,老伴刘玉亭,在街道上工作,现已去世。马老先生1976年患胃癌病故。他的大女儿马增芳一直在天津,是著名的西河大鼓演员,1957年去世,丈夫张树兴是说评书的演员,1986年病故,他们的两个孩子张幼兴、张小兴没有接父母的班搞文艺。二女儿马增芬1984年去世,那个跟她演绎爱情故事的刘泽生1963年就作古了。他们的5个子女也没有搞艺术的。长子马增锟,是崇文区文化馆曲艺队的演员,他从小学艺,评书、西河、京韵、梅花大鼓样样精通,但一直独身,1994年因车祸丧生。二子马增奎,是河北保定曲艺团的演员,现已退休,今年72岁,中风后半身不遂,夫人已去世,儿子马杰、女儿马颖没有从艺。三子马增祥,后改名马岐,北京曲艺团的演员,今年62岁,已退休。夫人马静宜,是北京曲艺团的京韵大鼓演员。儿子马小祥,是北京曲艺团的三弦伴奏演员。他可以说是马家第三代中惟一的从艺继承人。

  马老先生的三女儿马增蕙,是中国广播艺术说唱团的著名单弦演员。她生在天津,小的时候聪明伶俐。马连登夫妇想好好培养她,虽然她从5岁起就跟母亲学艺,但却让她上了学。念书之余,也到剧场演出。上小学六年级时,她正在台上唱《玲珑塔》,碰上班里的同学来当听众。这下断了她的学路。原来那年头艺人的子女上学的很少。怕被人瞧不起,所以增蕙上学填表时隐瞒了家庭情况,改名叫马增玲,写他父亲马国良是开煤铺的,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以为她是煤铺掌柜的女儿。那位同学看她在台上演出,一打听又是马增芬的妹妹,第二天一上学便把这个新闻告诉了同学,校内很快传开,校长把增蕙叫去,增蕙说了实话。惹得校长不悦。同学之间见了增蕙也起哄:你是唱大鼓的,给我们来一段。增蕙受不了这刺激,含泪离开了学校。母亲见状,只好让她进场演出。她先学大书,后学“铴”。“铴”是鼓书艺人的行话,即正式开演前,为了招引听众,现抓词按曲牌唱出来。这手活,马连登来得快,增蕙刚十几岁,却“铴”不好。此外,增芬已在天津唱红,她再卖力气,天津的听众也一咧嘴:比她姐姐差远了。后来,她跟父亲说我不唱西河了。父亲说那你唱什么?她说我喜欢单弦。正赶上中国广播艺术说唱团的前身中国戏曲研究院下属中国曲艺团招演员,她被选中,1951年进了北京。先拜吴宝钧当启蒙老师,后拜石慧儒为师,青艺的名演员杜澎喜欢曲艺,量体裁衣,为她编写新段子,她虚心好学,苦练基本功,很快在舞台上“挑帘红”,即开场后的第一个节目。进入中国广播艺术说唱团后,她的演唱炉火纯青,受到听众喜爱。曾几次和诸多曲艺名演员一起到中南海,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领导演出。多次在全国曲艺汇演中获奖。她演唱的《一盆饭》,成为现代单弦代表作,被选入中小学教材。上世纪80年代,她拜蒋月泉为师,学习评弹,怀抱琵琶自弹自唱的“北方评弹”,受到陈云等领导同志的高度评价。1993年,她随说唱团赴台湾演出,喜欢曲艺的张学良先生特地请她演唱了单弦的传统曲目。

  增蕙的丈夫谢凌霄原是中国广播合唱团的演员,后调到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当演员。曾在《经过上海》、《无银灯下》等电视剧中扮演过角色。老谢是上海人。他跟增蕙是在修十三陵水库时相识的。比增蕙大十来岁,现已离休。他们有两个孩子,女儿谢艺,今年46岁,当过文艺兵,搞过商业服务业。儿子谢东,今年41岁。谢东小的时候贪玩,但爱唱歌,几年前一首《笑脸》让他一曲走红。至今仍是单身的谢东是有名的孝子,对父母关怀备至,虽然常年在全国各地演出,但总不忘回家看看。增蕙说,以前人家见了谢东总先介绍这是唱单弦的马增蕙的儿子。现在人家见了我,却总先说这是谢东的母亲。儿子有了名儿不忘妈,这在文艺界很难得。增蕙今年60多岁了,退休以后似乎更忙了,她是东城区政协委员,为了弘扬和普及曲艺这门传统艺术,她现在每星期还在老舍茶馆演出。不久前,她当全国曲艺业余票友大赛的评委,看到天津的70来岁老票友刘鸿元唱得好,居然屈身要拜他为师。刘先生不敢收纳,说我是谢芮芝的徒弟,谢老已故,您拜我为师兄吧。此事在曲坛传为佳话。增蕙的性格直率,快人快语,非常重视情谊和老礼儿。她说马家能成为曲艺世家,离不开广大听众的厚爱,我能有今天的艺术成就,离不开曲艺界同仁和听众的支持和关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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