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我们是无神论者。 乙 对。 甲 鬼啊、神哪我们都不信这套。 乙 根本就没有啊。 甲 过去有些人啊,传这些玩意儿。 乙 噢。 甲 有些人就是迷信,指佛穿衣,赖佛吃饭,还有的人披着宗教的外衣,干些反革命的勾当。 乙 你瞧瞧。 甲 过去有个一贯道啊。 乙 噢,那知道啊。 甲 反动会道门儿嘛。 乙 反动会道门儿。 甲 欺骗家庭妇女、老太太。 乙 全都是受他们的害。 甲 我们街坊有个王大娘就信这一贯道。前些天让他们给迷惑住了,她入道以后满世界引诱别人入道。 乙 引诱? 甲 啊。 乙 那不叫引诱,那叫“渡人”。 甲 渡人?不白渡,渡一个两块!您看。 乙 噢,两块。 甲 这买卖儿也不错呀。镀一镀就两块,要电焊得多儿钱哪? 乙 这拾掇铁管子哪? 甲 纯是骗人! 乙 可不是。 甲 我根本不信这一套,她非劝我不可。 乙 劝你? 甲 “哎!我告诉你侯宝林哪,哎呀,你这灾难可不小哇!” 乙 怎么啦? 甲 “说相声的净说神仙的,神仙都给你们记账啦,明儿让你们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罪去!” 乙 嗬!那这怎么办哪? 甲 我说这说了这么些年了,那有什么法子? 乙 嗯。 甲 我告诉你啊,我救你吧。 乙 噢。 甲 最好啊,入我们这一贯道,能把你过去的罪恶洗刷干净喽,那死后能升入天堂,到极乐世界去。 乙 嗯。 甲 就好喽。 乙 怎么样啊? 甲 我说:“可好,我弄两块钱的尝尝。” 乙 什么叫尝尝?你不是花了两块钱啦,那您就算入道啦。 甲 我就为到里头瞧瞧究竟怎么回事啊? 乙 噢,看看里头怎么回事儿? 甲 老太太一接钱喜欢啦:“哟,真的?你真入道啊?哎哟,大概你还有仙根哪。” 乙 怎么,这么会儿又有仙根啦? 甲 “你今儿入道嘛,赶上今天就有坛。” 乙 有坛? 甲 我说:“有痰不要紧,吃点白松糖浆就好啦。” 乙 粘痰哪? 甲 今有神仙降坛。 乙 噢,神坛。 甲 我说:“好,那您就带我去吧。”一边儿走,一边儿跟我聊:“这就好喽,死后升天堂咱们都见得着,最好入道以后,劝你们一家子全入道。” 乙 怎么?一家子都入? 甲 我一人还不行,还得一家子啊?“一人儿入道哪行哇,死后升天堂的时候道儿黑,不好走;一家子要全入了道,佛爷就慈悲啦,赐你们一盏天灯,再上天堂道儿就亮啦。” 乙 嗬。 甲 嗬,我一想这怎么,这佛爷对团体的还有优待。 乙 优待团体啊?不是这么回事儿。你们一家子全入道了,人多钱就多啦! 甲 一会儿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就是普通一个住宅。 乙 噢。 甲 门前什么表示也没有。 乙 嗯。 甲 带到里边一看,北房三间,里边挺阔。 乙 噢。 甲 硬木家具,黄缎子桌帘儿,黄缎子蒲团。 乙 是啊。 甲 她还告诉我,很多人哪。 乙 什么人哪? 甲 那里边有什么前人,那个叫什么坛主、点传师。 乙 嗯。 甲 还有乾三才、坤三才。 乙 是吗? 甲 还有两个小孩儿叫痰桶。 乙 痰桶?那两个小孩儿叫坛童! 甲 坛童。 乙 对。 甲 那坛主拿起香来扦在炉内点着了以后,站在那儿嘴里直嘟囔。 乙 这是祷告哪。 甲 嗯……(摇头)算账哪。 乙 算什么账啊? 甲 今儿有八个入道的,他来十六块。 乙 噢,算那笔收入哪? 甲 嘟囔完了,趴地下就磕头(学动作)。 乙 磕头不是跪着磕吗,干吗趴下呀? 甲 他们这叫大参。 乙 噢,大参? 甲 我说有“牛排”没有? 乙 那是西式大餐哪? 甲 他磕完头站起来。我们那王大娘渡的我啊,她还得到神仙那儿给我求哪。 乙 噢。 甲 她也来份大参。 乙 噢,也参了。 甲 参完了以后,说了一大套词儿。 乙 说什么? 甲 “弟子王张氏,今渡到东胜神州亚细亚洲河北省北京市相声演员侯宝林,愿入我道,今后渡人,倘有反悔,化为脓血而亡。” 乙 嗬,你怎么起这么重的誓呀? 甲 我没言语,全是她给说的。 乙 你说这倒霉不倒霉! 甲 据说神仙对我印象还不错。 乙 是吗? 甲 没有什么坏的反映。 乙 这还好? 甲 让我也来份“大餐”。 乙 你怎么样啊? 甲 那我就“餐”吧。磕完头跪在那儿不让我起来。 乙 干什么啊? 甲 点传师过来给我点法。 乙 点法? 甲 对呀。“一指中央会,万法得超然。” 乙 这是抓什么呢?这是干吗?胡抓啊? 甲 点法啊,告诉我“关”、“印”、“诀”。 乙 什么叫“关”哪? 甲 两眉当中,(指印堂)这地方叫“关”。 乙 关。 甲 又叫“天门”。 乙 天门。 甲 他说:“你没入这道以前,天门不开。死后,灵魂由打头顶出去,奔阴曹地府。” 乙 唉。 甲 “一点这儿天门就开了,这再死了,灵魂由打天门出来,就奔天堂啦。” 乙 噢。 甲 我一想,这也危险哪! 乙 这有什么危险哪? 甲 一点这儿,(指印堂)天门就开了,“软统”,就输啦! 乙 干吗推牌九哪(骨牌的又一种赌法)! 甲 嗯。 乙 这叫关。 甲 两手一合叫“印”。 乙 噢,这叫印。 甲 诀是,诀是嘴里头有那么五个字儿。 乙 哪五个字儿? 甲 五字真言嘛,那个叫什么“我现在没辙”。 乙 不,不,不是那个五字真言嘛? 甲 啊。 乙 那五字真言是“无太佛弥勒”。 甲 噢,你是一贯道? 乙 (急促地)不是! 甲 那你怎么知道? 乙 我听人家说的。 甲 对啦,就是这词儿。起来以后给我一个蒲团,让我打坐。 乙 打坐。 甲 还告诉我四句最要紧的话。 乙 什么话? 甲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若遇大灾大难,就念这四句。 乙 什么词儿? 甲 “一进朱皇宫,参拜先天佛,定禅心修道,二六请金屏!” 乙 好嘛,又改“顶牛儿”啦(骨牌的一种赌法)。 甲 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呢! 乙 噢。 甲 他念这四句。 乙 有什么好处啊? 甲 闭着眼睛念过一百遍,想看谁都看得见。 乙 看谁啊? 甲 咱们试试啊。我说我父亲死了好几年啦,我想看看。 乙 行吗? 甲 他说:“行,你闭着眼睛念。” 乙 就念这四句。 甲 “一百遍,别睁眼,闭着眼睛往前看,前边出现一道白光,看那白光里有人,仔细看那就是你父亲来啦。” 乙 你念了没有? 甲 念啦,念了二百多回,连腮帮子都念酸了。 乙 瞧见白光(解放前电影演员)了没有哪? 甲 甭说白光啊,我连周璇(解放前电影演员)也没瞧见哪! 乙 那你还看电影去吧。 甲 纯粹蒙事儿啊! 乙 可不蒙人吗! 甲 哎,这老太太可真信。 乙 信这个。 甲 哎,她有了病她不信大夫。 乙 啊。 甲 上坛求“炉药”。 乙 炉药?是香灰啊? 甲 烧柱香,跪那儿等着,十几分钟。 乙 跪。 甲 香烧完了,弄一大碗,足有半斤多。 乙 嗯,吃一点儿就得啦。 甲 嗯?不,拿水和和全吃啦! 乙 半斤都吃啦? 甲 明儿还接着吃! 乙 嗬,好嘛。 甲 一连气儿吃了一礼拜,病也没好。 乙 (讽刺口吻)那还得接着吃呀! 甲 她也不吃啦。 乙 怎么? 甲 拉出屎跟砖头一样啦! 乙 这香灰哪能治病。 甲 老太太这病,一礼拜没治。坏啦! 乙 怎么样啊? 甲 躺床上起不来啦! 乙 起不来炕啊? 甲 哎,她让儿媳妇儿上坛上给求“神方儿”去。 乙 怎么着,还求哪? 甲 求来神方儿,就是几味草药。就这“药引子”不好找。 乙 什么“引子”啊? 甲 人肉汤! 乙 人肉? 甲 哪儿有卖人肉的? 乙 没地儿卖。 甲 坛上给出了个主意啦。 乙 出什么主意? 甲 让儿媳妇儿在大腿上拉块肉!够二两就行啦。给老太太熬汤煎药。 乙 嗬! 甲 一连吃了四服药,老太太也没好,儿媳妇儿也趴下啦! 乙 怎么儿媳妇儿也趴下啦? 甲 短半斤肉啦! 乙 对啊。 甲 幸亏老太太死啦,你想这老太太要是病仨月,儿媳妇儿非剐了不可! 乙 没肉啦。 甲 哎哟,老太太死了以后,儿媳妇儿这个哭哇! 乙 这还哭她啊? 甲 哪能儿呀,她(指腿)疼啊! 乙 对啊。
原作 孙玉奎 侯宝林 196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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