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听老人们讲:“财迷买彩票,倒霉上卦摊。”这后一句话确实入木三分,正走红运的人,决不去算命,打卦。而走“背”运的人想:我怎么这么倒霉?算一卦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北京算卦、相面的分为铺面、地摊两大类,而他们所宗的门类又有“麻衣”、“奇门”等。当时在铺面中干这个营生的,多是在店外墙上挂块牌子,什么“大相士×××”、“揣骨相士×××”、“×××命馆”。有的相士长期在旅店中住着。当时我看了觉得奇怪,有那么多人来算命吗?他每天挣得出店钱吗?至今也没有答案。可有一点可以说明,如果那个相士要是饿肚子早就改行了。记得在前门外打磨厂进口不远的三叉路口,有一个旅店门前就挂着一个黄铜牌子,上雕黑漆字“大相士×××”,在我的记忆中,挂了五、六年。另一种是在闹市、庙会上的卦摊,有固定的,也有流动的。 抗日胜利以后,前门里千步廊有一位相面的,他是宗麻衣的相法,地面铺一张旧报纸,四角压着小砖块,上有两行字,首行从右往左,“大相士”第二行中间单字“牛”,下边右方为“乐”,左方为“天”,风靡一时。天桥有几个长期的固定卦摊,其中一人,名李太憨相士。摊位摆一张像京剧舞台上的桌子,还有桌围。相士每天在桌后一坐,静候问卜人。 这里记叙的是流动在街巷中卜算、打卦的几种形式。 黄鸟叼卦
利用黄鸟卜卦的形式,很能吸引人。打卦人身穿长袍,整洁利落,手拿两根筷子长短、一寸来宽的竹板,左手直握,右手横拿,以右手敲打左手的竹板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腋下夹一个不大的方包,口里还不停的吆喝:“黄鸟叼卦,能卜吉凶,百验百灵!”若有人问卜,讲明价钱,打卦人便把那个小方包打开,原来是一个方鸟笼,笼里一只黄雀吱吱地叫个不停,上蹿下跳。打卦人手拿一个大信封式的布口袋,内装许多硬纸签,顺手把鸟笼打开,那黄雀跃出笼外,落在打卦人的手背,用嘴衔出一张纸签,打卦人接过纸签,那黄雀便自动回笼里去了。那纸签上有诗句,就如同寺庙中拜佛求签所得一般。先说是哪类卦,无非是什么“上上”、“中下”、“下下”等签。打卦人将那四句诗高声地念给问卜人听,若要求细批,另加卦礼。所谓细批,打卦人从怀中取出一本木版竹纸古书,根据卦的类别,将书中的文字解给卜人,仍是那似懂非懂的词句,是根据问卜人的意向倾向顺着说,你若提出质疑,他“但是”一转口气,还能顺着你说,他说的话既灵活又原则;灵活得无边无际,原则得一字不能更改。其中奥妙多少有点心理学常识。您想啊,来问卜人肯定有不顺心的事,不是出祸事了,就是财物被盗,要不就是遭了官司。打卦人听了你的叙述和要求,他无非给你几句宽心话,或告诉你有贵人相助,或是命中注定破财,等等。有人管这种“心理咨询”叫作“顺杆爬”。如果问卜人闭口不语,就让打卦人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恐就要出现尬尴的局面了,那简直是难为人家。要不怎么说相声的编出笑话来,讽刺那些相面的是八面风、两头堵,什么“父母双双不能克伤一位”,你的实际情况,都在十个字里边哪! 盲人打卦
失目人在当时的出路一是学唱、弹弦,二是小本经营或手工劳作,再有一条就是学算卦,要是什么都懒得干,就只好手背朝下要着吃,也就是乞讨。 盲人打卦有两种。一种是打鼓或吹笛算命。白日走街串巷,左手拿横笛,吹着那单调的几个音符,右手拿马杆。算一卦收些钱,还不能说钱,得叫“卦礼”,人们都称盲人卜士为先生;另一种是打铜板的,夜晚下街。当时我很纳闷,晚上真的会有人算卦问命?这个疑问是我在步入社会第二年头才弄通的一件最神秘的事。 1946年冬,我在国货售品所作练习生,店里的门口外正是小蒋家胡同,北口东墙有个巡警阁子,每晚在那小木阁里值班的是当初“公议水会”的会警。“水会”是早期民办的消防组织。后来政府成立了消防队,“水会”便失去作用了。这批人年纪已老,又多无依无靠,便由附近几家商号按月集资,继续让这些人值夜班,当时我认识那位老人姓王,已有五十多岁了,每天晚七时上岗,后半夜有人换班。 一天晚上约十点多钟,就听得后门外传来打铜板的声响。我和另外一个店员,出于好奇便轻轻地打开后门,站在背灯影墙边,往南看去,一个盲人右手持马杆,不停地点着地,左手打着横杆吊着的铜板,“当、当、当当”。我俩也顺着墙边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慢慢地往前挪,心里想,不出大声音,反正他也看不见。当时就想弄清楚到底是哪些人这么晚还算命?这个打卦人究竟是干什么的?盲人按原来的节奏反复打了几遍,继续往前走。当他走到路西的一家绸布批发庄门前,那铜板的节奏不知为什么变成“当当、当当、当当”地响了起来,这时那家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我身边的同事,不知怎地无意中咳嗽了一声,只见那盲人急忙将铜板的节奏又变成当、当、当,他也不停步地往南走去。大门外站着的人,往南瞧了一眼转身“咣啷”一声将大门关了。 我俩回到北口后门外,水会的老王问:“这么晚了干什么呢,还不歇着?”我们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那老人说:“嗨,你们管这事干嘛?他根本不瞎,是卖土的,你们别多事,快回去歇着吧!” 卖土的?什么土?后来才逐渐听知情人断断续续说了些情况。那盲人确实不瞎,更不是算命的,而是打着算命的旗号作掩护,实际是卖烟土的,那铜板的节奏是暗号。凡是晚上找他算命的,多是抽大烟的,怕被官面儿查出来,所以才伪装算命的,要不是亲身经历,恐怕没人相信,真是无奇不有! 蓍草占课
抗日战争胜利后,在前门大街大栅栏往南路西有一家专门出售理发用具的店门前,摆着一个奇怪的卦摊。没有任何标记,桌上一块白布,摆着一个长长的像卧式笔架似的东西。打卦人手拿一把像竹毛衣针长短的草棍。有问卜者,打卦人根据年龄、生辰等,用草棍在那笔架上横斜竖直搭成一定的图式,以断定人的吉凶祸福,还可以根据问卜者的叙述,变换草棍的位置,我在一旁看着,既听不懂也看不懂。 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卦式,后来从有关资料中得知,古代卜筮用蓍草茎,后为占卦的代称。《易经·系辞上》中有“蓍之德圆而神。”古代用蓍草和龟甲占卜吉凶。这种占卜形式早于其它形式,但如何能卜出吉凶则不得知。《史记·龟策列传》中亦有记载:“五者决定诸疑,参以卜筮,断以蓍龟。”意思是用蓍草和龟甲,来推断事情的结果。 奇门盾甲
这类卦摊在桌上摆一圆圆的签筒,内装一定数量的像竹尺那样的竹签,上刻有字,桌上码放一堆如木制的大象棋子。问卜者坐在桌旁抽出一支签,交给打卦人,打卦人根据竹签上的字,将那大棋子霹雳啪啦地摆了一阵,成了八个方位的辐射式子,然后便与问卜者交谈,还不时地翻过棋子看下面的字,说得问卜者心服口服,然后向打卦人道谢,付卦礼而去。记得在西琉璃厂东口路北头一家,有说评书的连阔如开的“连阔如命馆”,他就是摆奇门盾甲的。抗日胜利后的几年一直开业。
街市的星、相、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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