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细盐）

    儿时，每当掌灯之后，我特别爱听串胡同的小商贩们的吆喝声。“嗅——驴肉！”这是一位卖熟驴肉的老人，他把前边的“噢”字拉得极为悠长，“驴肉”两个字却一气喷吐而出，显得干脆有劲又清晰。“熏——鱼！”这是卖熟猪头肉和猪肝、猪杂碎小贩的叫卖声，你如听了吆喝而去买熏鱼，那是买不到的。初到北京的外地人也许会因此闹笑话，可是久住北京的人都知道。至于为什么不卖熏鱼而吆喝“熏鱼”，众说纷纭，都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只能说是由来已久吧。“肥——卤——鸡”这是卖熏鸡和卤煮鸡的，音调听来也很入耳。“羊——头肉！”一听到卖羊头肉的声音，我就想起一句歇后语：“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细盐）”。
    当年卖羊头肉的人胳膊上挎着一个鸭蛋圆型的木提盒，也有的身后背一个扁木箱，这些小商贩吆喝的是羊头肉，实际以卖羊杂碎为主，他们大多数人都有固定的活动范围，老主顾们一听到他们的吆喝声就会开了街（院）门，把他们让到院里或屋里，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切多少。他们的“刀功”极好，切得又快又薄，真是其薄如纸，说神了，拿到灯下一照，都能透亮。切好后，洒上研磨得极细的花椒盐，这细盐装在竹筒或牛角制的小筒中，那种牛角筒小巧玲珑，很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细盐）”是说细盐用完了，虽有肉也不能作生意，只好回家。“细盐”与“戏言”，“细言”谐音，因之这句歇后语也有两种用法：一种是告诫对方说话要算数，不能开玩笑（即戏言），如：“事情就这么办了，咱们可‘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哪！’”另一种用法是彼此心照不宣，不用深说，如“这件事你知，我知，咱们‘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细盐）了’”。
    以作小买卖人为题材的歇后语很多，如：“卖年糕的回家——一切一切都完了”，因为卖黄米面年糕的都是蒸成一大整块，一刀一刀地零碎切着卖（所以也叫“切糕”），年糕卖完了，自然回家。这句歇后语中“一切”的“切”字故意念成去声，意思就成了什么都完了，彻底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