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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正月逛厂甸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崔普权

    大凡是北京人,该不会忘记厂甸吧!的确,昔日新春正月里逛厂甸,那可是京城男女老幼休闲找乐儿的大集市。
    厂甸兴起于乾隆年间。庚子年后,该庙市逐渐庞杂,摊棚林立,热闹繁华。民国7年(1918年)经市政当局进一步整顿后,正式规定每年的旧历正月初一开市,正月十五结市。地点以厂甸街和刚建成不久的海王邨公园(今中国书店址)为中心,举办定期定点的庙会集市。
    早年间的庙会有宗教活动,海王邨公园东门外的吕祖阁,虽地界儿不大,但香火极盛,烧香祈福者、问卜求签者、善男信女及化缘求布施的道士们都云集此处。元霄节时,庙内还有火判官(判官指钟馗,传说是逐鬼,治鬼,提鬼的神,能辟邪降福于人)。火判官是以泥塑成空心的钟馗坐像,内膛可燃起煤火(煤为信奉和求福者捐献),使火焰从钟馗泥像的七窍喷出,供人欣赏。两年前,老北京微缩景园办庙会,也设置了一个火判官。以钢筋做骨架,外罩红袍,内藏煤气罐壹只,用细铜管将液化气引至七窍的位置,也可喷出火焰。您瞧:在现代化的今天,火判官也随之演变啦!
    昔时,这里的交通不大方便,只有一条环城有轨电车线可至六部口。1926年段祺瑞执政期间,“为谋市廛之繁盛”而开辟和平门,使交通大为便利畅通。庙会期间一出和平门,顶打眼的是路旁的两溜儿暖棚。里边展销今古国画,各体书作,挑山,横披,册页,斗方,扇面……应有尽有。棚角儿的红木高几上,腊梅、迎春、水仙,竞放芳香,向过节的人报诉着春的信息。
    先师周公殿侯,其时在东琉璃厂开设“集粹山房”,经营古今书画,历经了琉璃厂近代风云变幻。先生说:旧时的厂甸庙会一直以展销文玩和书画称著,杂项也是玉器、纸墨笔砚、剧装、绣片之类。民国始断了钱粮的八旗子弟无技艺在身,又放不下摆架子,忘不了享受,遂将家藏的古玩携到这里卖给古玩商铺(自然也有书画)。新官军阀为附庸风雅而至此蒐购,厂甸尤盛它时。海王邨公园建成后,形成庙会,才真的杂起来。
    民国后的厂甸庙会除了原有书画、字帖、金石玉器、雕漆珐琅、陶瓷料器、纸墨笔砚外,还有玩物、吃食、摆件、年货等。
    玩物有:竹木刀枪、戏剧花脸、鬼脸胡子、竹蛇、羽蝶、空竹、羽毽、地轴、飞片、转花筒、布娃娃、布老虎、鸡吃米等。
    吃食有:炒肝、包子、茶汤、面茶、年糕、炸糕、元霄、豆腐脑、油茶、豆汁、艾窝窝、扒糕、馄饨、煎灌肠、豌豆黄、枣卷果等。
    摆件有:泥人、面人、毛猴、布贴画、鬃人、蜡苹果、蜡柿子、蜡桃、玻璃葡萄、料器的十二生肖和飞禽走兽、雨花石等。
    耍货有:各类风筝,大小风车、扑扑登儿、琉璃喇叭、花炮、小鞭、二踢脚、吉利灯、纱灯、鱼灯等及年节所需的其它物品。
    无论大人小孩、文化层次、社会地位、经济条件……在这里都可以按需所取。汪精卫的老婆陈壁君在这里购得价值很高的《九狮田黄印料》;鲁迅先生仅在1913年的半个月间竟去了七次厂甸,居京过年的13年中总计去了40多次,购买了大量书籍、文物和儿童玩具;梅兰芳在这里搜集梨园前辈的旧剧照、旧戏服;王瑶卿专门搜罗古玉件,以丰富他的“古瑁轩”藏品;宋哲元在这里购买了九柱端石古砚送给他的先生——末科状元刘春霖;管平湖在这里试古筝“雅圣遗音”,一曲《高山流水》引得行人止步……这里自然也有蹊跎事:与燕子李三为同伙的段云鹏,曾偷盗慈禧同族叶赫那拉氏后裔的一串珠子。失主在厂甸的珠宝摊上侥幸得见旧物,遂报至段上(旧时的派出所),并许下将犯人归案另有奖赏的语言。经查系段云鹏销脏售于厂甸,以后顺藤摸瓜,最终破案,宝珠完璧归赵。
    厂甸对孩子们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可街筒子都是人,人挨人,人挤人,挤挤擦擦摩肩接踵,小点的孩子怕挤、怕丢,只好大人或抱或背,或黑搂着儿(骑于大人肩头)。这样丢不了,挤不着,还能看热闹。平日家境不好的人家,此时借过年图吉利而讨口彩,也愿意在小孩子们身上花两儿钱。得寸进尺的孩子们哪知大人的艰辛,则是要了耍货、要吃食,没结没完。
    关于厂甸的记述很多。孙殿起的《琉璃厂小志》一书中,蒐集了翁同和、震钧、夏枝巢、待余生(肖劳之父的笔名)、郭则澐、张次溪、金息候、陈宗蕃等诸多近现代名家的记述文稿。关于厂甸的竹枝词之多也是可集成一个小册子的。
    自厂甸归来的人们,高擎着风车和大糖葫芦,斜背着大山里红串,孩童们面带着各式花脸面具,又手执着刀枪剑戟的竹木兵器,喜盈盈地返回家。将风车插在自家的门口,任那风轮彩晕在风中哗哗作响而洋洋得意,邻舍隔壁也早就知道你去逛过厂甸啦!
    厂甸有名,燕人尽知。但真正的厂甸则是自南新华街往东拐至电话局再向南的一条极短而又没有几户门脸和住家的小胡同,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胡同,一条不留神走过也不留意的小胡同。而厂甸庙会则是厂甸、南新华街、吕祖殿、玉皇阁、土地祠、大沙土园、小沙土园都一起包容在内的。厂甸庙会虽众人皆知,但逛过庙会而不知厂甸在哪儿的人大有人在的。其实,按照约定俗成的说法,凡是您到这片地方来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从那条叫厂甸的小胡同里走过、逛过,都可以说,您去逛过厂甸啦!
    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厂甸的魅力是雅俗共赏、老幼皆宜的。一幅名画,一方古砚,自有它的识主、买家。一碗茶汤、一盏灯笼,也有于人的可心之处。穿衣带帽,各有所好。有多少水,和多少泥。依据自己的财力、爱好和需求去掂量、去索取,或玩赏以饱眼福,或朵颐以饱口福。新春正月,一年之兆,谁不图个吉利?何乐而不来呢!
    解放以后,火神庙改为北京市第四文化馆,现为宣武区文化馆、集邮协会等单位。庙会照例每年如期举行。1960年,因自然灾害、物品奇缺、厂甸庙会中断。1963年春节,厂甸集市恢复,盛况空前,报载其时有各类货摊750个,游人多达400多万。“文革”浩劫,“移风易俗”,厂甸集市被停办。如今过年时厂甸的庙会虽没有了,但有更大的春节庙会取而代之,如龙潭湖、地坛、白云观、大观园、玉渊潭等公园,只是这些庙会除了白云观外都没有庙,名不副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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