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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喝声中的风情

2002-12-1 11:00| 发布者: 果鸿孝

    随着改革、开放、搞活的深入,胡同里的“吆喝”声也多了起来。“有茅台酒瓶的卖”,“‘易拉罐’的卖”,“手套我买”,“换生熟花生米”,“换鸡蛋、鸭蛋了”,“换大米”,“谁买豆包布”……有时还夹杂着带有浓厚广东、江浙和安徽音的叫喊,“收买旧钢笔”,“打金戒指,打耳环”,“谁打被套”,“修鞋补鞋”……这些单调的,无韵味的,不分季节的,没有风情的吆喝声,从早到晚喊个不停,简直使我这个干伏案活的人难以忍受。有时我只好搁笔沉思,借着这烦躁的声浪去追忆自己少年时代所听到的吆喝声。久而久之,这追忆又促使我提起了笔,写下了这篇杂杂的文字。
    昔日北京胡同里的吆喝叫卖声的确不算少,无论挎篮的、肩挑的,还是推车的,在吆喝时,总是以一只手捂着耳朵,对吆喝叫卖之物均要加上不少的形容词,其词颇有韵味,使人听了不觉厌烦。此外无论一天或是一年之中,沿街串巷的吆喝者,总是日分早晚年按时令售卖物品。只要是京城的老住户一般都能道出什么时候卖什么的该吆喝了,常此下来,人们便可从吆喝声中了解到京城四时的一些风土人情。
    “嗳!活鲤鱼呀,活鲤鱼。”这是每年阴历初二必然会在胡同里听到的吆喝声。正月初二这天,北京的家家户户都要祭财神,于是卖鱼商贩便肩担木盆向居民售卖。居民则以瓦盆盛水将鱼买到家中,祭财神时将鱼从盆中捞出放于长瓷盘里,并将事先用大红纸剪好的财字贴在鱼目之上。祭毕财神,往往将鱼放于水缸之中。之所以用活鱼祭财神,乃取“富贵有余”或“年年有余”余字和鱼字的同音。
    “大小哟……买小金鱼养活……”这是过去北京正月里常常听到的吆喝声。售卖者在正月里沿街叫卖金鱼,亦取其吉利之意。居民也乐意在这时候买几尾颜色鲜艳的金鱼养着。我小的时候,每当此时,便要让奶奶或妈妈给买上几条养活着玩。卖金鱼的往往是前面挑着一个不足一尺深,直径有三尺许的木盆;后面挑着一个荆条筐。木盆上加着一个圆席盖。当打开盖后便可见到红、粉、黑、花各色的龙睛鱼在水草中游来游去。有的木盆还人为地用木板隔成三、四格,将不同颜色或大小的金鱼分开来放。后面的筐里放着些枯草,草中卧着许多扁圆的玻璃鱼缸。如果你将喜爱的鱼挑选好,卖鱼人就会用小笊篱从木盆中捞起,放在漂在木盆中一只盛着水的白瓷碗里。待你进一步端详,直到满意后,才将鱼和水一起给你倒在你带来的器皿中或从他那里选好的鱼缸里。如果你能多买几条或买了他的鱼缸,卖鱼人还会饶给你几根水草。
    当你买至家中,陈于桌上,透过玻璃缸,见到各色金鱼在碧绿的水草中缓缓游来游去的时候,无疑会有冬日荡然之感,然而你哪里知道,这些正月里卖出的金鱼都是所谓“冻秧子”,随着寒冬的消逝,他们亦将寿终正寝了。
    从“桂花哟,元宵”的吆喝声中,人们便预知正月十五上元节就要到来了。明、清时代,京城每年上元节都非常的热闹。“五城各设灯棚宝马香车,极承平岁华之丽。”由于京城习俗上元节之夜必食元宵,故此上元节前数日便有挑担售卖者,挑的前面设锅,随卖随煮,所卖者粉细馅精,其馅多为山楂、桂花、白糖、芝麻。上元节夜食元宵的历史相当长了。据宋人周必大撰《平园续稿》中说,“元宵煮食浮圆子”。这里所说的“元宵”即上元节之夜。“浮圆子”乃粉制的圆面团,因为一旦煮熟它即浮于水面,后来因浮圆子于元宵之夜必食,故以时命名,称之为元宵。而浮圆子之名便隐去了。京城尚古,因此千百年习俗不改。据传袁世凯专权时,因避“元”字之讳,曾密令北方之地易元宵之名为南方之所称之汤圆。然而仅天津一地易了其名。京地坚而不改,故一直称之为元宵。民国政府于1930年正式公布将阴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改为公历一月十五日,并废元宵之名,然而百姓元以应者。元宵节和吃元宵依旧如故。
    “嫩了芽的香椿哟。”这吆喝声标志着仲春的到来。卖香椿的人多是臂上挎一小篮,篮底铺块湿布,篮上盖块湿布,用于马莲或细柳条绑的一小捆一小捆的香椿摆放其中。不少北京人喜食香椿。其吃法一是当面码。炸酱面,可以说是北京人家家常吃的食物。到了香椿上市的时节,北京人吃的炸酱面就分外丰盛了。因为此时小红水萝卜、嫩绿的黄瓜都已上市。绿豆芽在菜床子上也可买到。再将刚从门口买来的香椿芽用开水一焯,然后切碎。这样就有了四样面码可就的炸酱面,因此吃起来则会更加开胃。香椿的第二种吃法是香椿豆,即将用水事先泡好的黄豆,用开水煮熟,然后将香椿在开水中一冒取出切碎放入豆中,再拌以细盐,点上些香油。酱油问世后,有人不放盐而放些酱油和醋亦是香椿豆的一种吃法。香椿鱼,并非真鱼,乃以香椿芽和面放少许盐用香油炸而食之,香脆可口。这一食品至今八面槽的全素斋仍可买到。
    一声“鲜螺蛳来哟!”勾起了我的美好遐想。昔日京城的四郊有多少水洼、小溪以至河流是那样的清澈见底啊!三月中旬芦苇已经钻出了水面,当你假日郊游时,如果驻步在清澈见底的水边,蹲下去向水中细看,就会发现大大小小的螺蛳在水下滚动。胡同里卖螺蛳的人就是从这些地方打捞来的。他们肩挑两个荆条筐,筐里放上席篓,篓里装上不久前才捞来的螺蛳,这东西很便宜,至今我还记得一枚当十文的民国开国铜币,交给了卖螺蛳的人,他就会用粗瓷碗给你?上两碗。
    北京人之所以在春天喜吃螺蛳,听老人讲因为螺蛳是清眼之物。一般家里将螺蛳买来后,先要放在清水盆中,并在盆中的水面上点上两三滴香油,多半是上午买来下午食,或者下午买来次日方食,这样做,是让螺蛳“吐泥”,吐泥之后,还要用清水再投几次。其做法是将洗净的螺蛳放在煮沸的花椒水里开上一开,即可拿笊篱捞出,然后备个小碗,里面放些酱油、姜末、醋和香油。吃时用卖螺蛳人给的酸枣树上的木刺,将螺蛳孔上的“镜”拨去,取其肉蘸着碗里的佐料而食。此外还有将螺蛳肉取出,再用野鸡脖韭菜炒而食之的。
    听到“花儿来,玫瑰花,抓玫瑰瓣!”和“赛牡丹来:杨妃来,芍药花……”便知已是春暮时节。北京4月间玫瑰、芍药盛开。玫瑰色紫而润,甜香袭人,少女分外地喜爱它。每当花开季节,清晨时分便有沿街吆喝的售卖者,玫瑰多取自北山玫瑰沟,因为其花怕寒,故种于沟中,若种于平地,冬日需埋于地下。北京人买玫瑰不仅用于观赏,而且还用糖腌其花瓣,备自制玫瑰饼吃。芍药为京南丰台十八村所产,花将开时,折枝售卖,以粉红色的“杨妃”和雪白的“傻白”最为有名。
    “冰核(读胡音)儿给得多,冰核儿败火……”有时还能听到清脆的“冰盏”声。这是北京盛夏来临的交响曲。少年时代,我虽然没有卖过冰核儿,但是却帮助过一位同学到冰窖里趸过冰。那时的冰都是天然的,每块都有一百几十斤重。我的同学人小力弱,每次只能趸1至4块,按冰窖的行话说是“二五”,这是他们向外批发的最小重量。买下后还得求冰窖管理人用大冰镩在冰上给镩上几下,然后便将镩碎了的冰放在篮里,篮的上下都要放上麻包片,以起保温作用。将冰装好后,再将篮子放在自制的小车上。
    “修……雨伞、旱伞!”是北京雨季到来时的吆喝声。昔日无塑料伞、尼龙伞更无折叠伞,有的只是纸伞和布伞。布伞又分遮雨的油布伞和蔽日的旱布伞。修伞者担挑,挑上不仅有修伞用的工具如钳子、剪子、锤子、大针等,同时还备有高丽纸、油布、麻绳、线、桐油、铁丝等材料。无论是换伞面、补伞面、修伞骨都能手到活成而且价钱不贵。因此每到雨季来临之时,家家户户都将破旧的雨旱伞拿出来修理。修伞者也就在此时挣个时令钱。
    “打冰盏”的,是胡同里以响器代替吆喝声的代表。冰盏乃用两个小铜碗叠在一起相击,其声清脆悦耳。打冰盏的挑子上放着一见即使人感到凉意的食品。什么冰镇的果子干、玻璃粉、山楂落、玫瑰枣、梅汤、糊子糕等等。小时候最使自己垂涎的要算是果子干了。后来我竟然向妈妈学会了这种食品的做法。即先选一个干净的大瓷缸,将上好的柿饼撕成碎块放入,然后将没虫的杏干洗净用沙锅稍煮,待其汤凉后倒入大瓷缸内,将瓷缸用盖盖好,一两日后即可打开食用,吃前需将上等嫩藕洗净,切成薄片放清水中拔好,待吃时盛一碗大瓷缸里业已泡好了的柿饼和杏干,再加上数片白色嫩藕,真是味道好极了。打冰盏挑上卖的果子干,是放在一大青花开口缸子里,为了盛着方便,藕片已经事先和泡好的柿饼、杏干放在了一起。大青花缸子上放着半边玻璃板。缸子四周放着些碎冰块,凡有买者,便用青花细瓷小碗盛好,然后放上一个很薄的红铜小勺,一碗下肚凉彻心脾。
    当听到“臭豆腐!酱豆腐!韭菜花,酱黄瓜”的吆喝声时,知道已是金风送凉,暑气全消的季节到了。人们的食欲也随着天气的凉爽而增加了起来。昔日北京人喜欢在秋冬季节吃酱豆腐和臭豆腐。酱豆腐多来自浙江绍兴,清朝年间漕运畅通时,大坛小坛的酱豆腐先运至通州。当时通州有一家大的油盐店名曰“万通”,便直接承办绍兴北运的酱豆腐批发业务。京城中的许多串街小贩多是辗转从万通号批发而来的,万通号由于名气较大,民国年间它那块黑漆金字匾额居然是由吴佩孚亲笔题写的。至于臭豆腐卖者则多标榜为王致和生产。昔日北京人对酱豆腐和臭豆腐的吃法,一般是酱豆腐当小菜吃时,点些香油。又炖肉时放些酱豆腐汁,炖出的猪肉或猪肘子称酱豆腐肉或酱豆腐肘,其味别具一格。臭豆腐吃时,需切些葱花,然后再炸点花椒油。吃窝头或小米饭时臭豆腐才下饭呢!过去北京穷苦的劳动人民常常买不起菜吃,于是便在门口卖酱豆腐的挑上买上点韭菜花、辣椒糊然后再放点麻酱,这三样合在一起还给起个雅号称之为“三大对”。
    “炸面筋来,熏鱼哟……”刚吆喝完,“坛肉!扣肉!米粉肉”的吆喝声又起。说明隆冬已经来临。卖炸面筋和熏鱼的实际上乃是以卖猪头肉为主,由于昔日北京回民较多,且汉满等族人非常尊重回族人的风俗习惯,因此不仅不能当着回民吃猪油猪肉,就是在言谈话语之中也不提猪字,而以大肉、大油代替猪肉、猪油。至于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时更应避讳直喊猪头肉了。卖熏鱼的挑子上确也有熏物出售。如熏肺头、熏口条、熏鸡蛋。有时还带些野味,如熏寒鸦,寒鸦肚白比乌鸦为小,但常常与乌鸦一起飞翔。
    关于吆喝卖坛肉的人又多半是专做红白喜事的厨子,每当冬季来临时,婚嫁之事渐少,因此他们为了糊口便自制一些肉食,晚饭时候肩挑圆笼串胡同吆喝。由于味道有席面上的风味,因此往往博得人们的光顾。
    还有一桩吆喝更有趣。昔日北京串胡同卖牛肉者,总是吆喝“牛肉!二斤多了……”无论吆喝者所卖之牛肉多少,总是喊二斤多了,起先我不明白,后来听老人说,这是因为中国千百年来以农为本,耕牛虽不象印度那样被视为神物,然官府是严禁屠杀耕牛食肉的,所以卖牛肉者总说他所卖的均是牛老了(即死了)方才卖肉。因牛老无多,所以总以二斤多来吆喝,以防官府追究。
    上面谈及的吆喝声,只不过是昔日北京胡同里所能听到的很小一部分。读者想必会从中得到某种启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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