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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宝林在密云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王敬魁

    为大千世界留下阵阵笑声,号称东方卓别麟的北京大学中国语言系教授侯宝林,生前老老实实地把艺术献给人民。他辞世以后,亿万农民,特别是他体验生活达一年之久的密云县河南寨乡农民,恳求我们记下侯先生的往事,以示缅怀。

唱几个段子,哪能架子哄哄的


    1964年春节过后,侯宝林先生穿着褪了色的军棉衣,半新的军鞋,戴着军帽,自带行李,来到密云县河南寨村。从外表看,不相识的人,谁都不会想到这就是相声大师。侯先生在这村体验生活,到各户吃派饭。开始,和社员一样吃玉米饼子、高粱渣粥、白薯。因为刚刚度过三年自然灾害的村民,对“以粮为纲”颇感兴趣,对吃张口饭的中央广播艺术团的演奏员不太欢迎。曾有人撇嘴:“他们是天桥把式,光说不练,不会干活,只会添乱。”也有的说:“是骡子是马拉出遛遛就知道了。”当农民们看到这些演奏员干活使真劲很受感动,就千方百计改善伙食。遇到这种情况,侯先生便劝说:“别把我们当贵客,我们这些常客,是普通劳动者,再这样,就不到您家吃饭了。”有时吃派饭,群众把侯先生当长辈,做些好饭菜,由家长陪着先吃,侯先生坚持与全家人一起吃普通的饭菜,把好吃的让给孩子。
    侯先生不以名演员自居,脏活累活抢着干。二队妇女队长高久良回忆,那次,侯先生在菜地栽苗,先蹲在地上栽,时间久了,腰腿疼得难忍,就跪着一步一步向前爬着栽。我劝他早点回去休息,他坚持着和社员一起收工。农活忙时,连当村的好劳动力都累得怵天刮地的,侯先生竟不落一天地出勤。每次打中歇,都有人请他唱几句、说几句的。侯先生有求必应,有时唱几句各种腔调的戏剧,有时现编现演。在菜地干活,他把各种蔬菜名连结起来:西红柿红通通,嫩黄瓜水灵灵,还有菠菜羊角葱……干活挺累心高兴。吆喝出来抑扬顿挫,字正腔圆,比唱歌还好听。有时说个小谜语:你来我也来,我不来你也不来,打一动作。大家猜不出时,就指着身旁一老农说,请看。谜底原来是揣手。经常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地乐出眼泪,忘了疲劳。大家都愿意和侯先生一起干活,都敬重他。
    高久良是本村剧团演员,读过不少书籍。她说:“高尔基曾讲‘照天性来说,人都是艺术家。他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希望把美带到生活中去。’这段话正是侯先生的写照。”侯先生做到了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把美带到生活中去了。一次,队干部跟他开玩笑:“您能说会唱,就不会摆架子!”侯先生很认真地说:“小时候学艺,忍饥挨饿是常事,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那会儿摆地摊,刮风减半,下雨没饭,加上特务捣蛋。现在,赶上好世道,那能唱几个段子,就架子哄哄的?脱离群众,咋当演员!”
象个小学生


    侯先生深知,要提高相声艺术质量,最主要的是缩短艺术和群众的距离。他特别珍惜体验农村生活的宝贵时间,虚心向农民求教,从农村的风土人情、文化古迹中汲取艺术营养。
    侯先生的近邻是公社牲畜配种站,站长老金说话幽默风趣,满腹的故事。每到傍晚,当地农民聚在那里谈古论今,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侯先生吃过晚饭,就去听他们侃大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侯先生终于以牲畜配种站为题材,编演了相声段子。三十年后的今天,仍有人记起其中的情节。
    孙老头虽不识字,但说话俏皮,经常逗得别人捧腹大笑。侯先生和他一起干活,学了不少谚语、方言、笑话,如“儿喽”、“喔吼”等。他还追根问底地探讨,后来,在给当地农民演出中,用“儿喽”、“喔吼”等组成连环包袱,观众感到亲切。
    人称“恒爷”的宗士恒,年轻时为了生计,出塞外,下关东,跑江湖,看相卖药,伶牙利齿,机敏恢黠。当时没有市场经济,生产队产的瓜果梨桃得套上大车去城里叫卖,别人一天也卖不了一车,只要恒爷跟车去卖,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还是好价钱。原来,恒爷把瓜果的名字、特性编成唱词,半说半唱,男女老少都爱听,听完就买。一次,恒爷探亲路过邻村,正赶上一个青年拿着鞋底追打妻子,边打边呵斥:“你瞅这鞋,做一双小,做一双小,总给我小鞋穿。”恒爷上前搭话:“喂!在街上打老婆,不是好汉子,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啊。”几句话,说得男青年心悦诚服。从那以后,他们夫妻和睦了。侯先生主动与恒爷套近乎,他俩成了知己。
    侯先生在河南寨,有不少象恒爷、孙老头,老金这样的知己。
    河南寨村附近有密云县古代外景的两个景点。一处是“圣水鸣琴”。此处有圣水泉。据《长安客话》载:“密云山不出泉,唯南十里山麓有二泉,相逾数尺汇成一流,故称圣水泉。”据县志记载:“明万历初年,蓟镇总兵官戚继光驻军密云时到圣水泉观赏,捐款筹措修建圣水泉,并在泉边修建了一座龙女庙和一个过凉亭。使圣水泉的水发出清脆的古琴声音,故称“圣水鸣琴。”侯先生在生产大队长的陪同下,详细参观了这一奇观。
    另—处是“黍谷先春”。据黍谷山庙碑记载:“春秋战国时期,燕国太子丹重修黍谷山庙。”这里有邹衍庙、邹子祭风台、邹子别谷院。黍谷山峰距河南寨村20华里,侯先生在大队书记曹德山的陪同下,起五更步行来到此山。他俩从险峻的石梯而攀到山顶。当时山上柏树成片,杂木成林,山峰陡峻,山花遍野,鸟语花香,景色诱人。曹德山给侯先生一一介绍了这里的西严寺、大雄宝殿、三皇庙、龙王庙、观音庙、娘娘庙等十几处寺庙和每年三月三和四月十五庙会的盛况。还介绍了“化雪石”、文殊井、虎溪桥。葛苏文洞中练飞刀的来历和传说。侯先生看到这里不仅风景幽雅,而且古迹寺庙颇多,兴致很浓。他不顾盛夏中午的炎热和辘辘饥肠,站在望京石上观看北京远景。在下山的路上,侯先生请曹德山又讲了路边“望儿山”、聚宝盆的传说。
    这次采访,曹德山说:“侯先生象小学生似的问这问那,我以为是城里人好奇。后来在村里演出相声《游黍山圣水》,才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真是大海不择细流、高山不弃抔土,所以成其大,成其高。”
背粪筐的是大师


    侯先生和当地老农一样,经常起五更拾粪。—次,他拾粪看见一辆车在砂坑旁爬坡。因为坡长、超载,拉长套的牛不与辕骡子劲往一处使,总拉不到砂坑外。车把式一个劲地抽打辕骡。侯先生上前劝止,车把式不听,就为了多得几角钱补助。当时农村有“车把式的嘴,吃断骡子腿”的谚语。侯先生向队干部建议,教育车把式,保护集体的牲畜。他还一连几日,每日背着粪筐往返40余里,跟在砂石车队后面,到沙河火车站,观察体验车把式的生活。
    回来后,他把车把式中的好人好事整理出来,邀请刘宝瑞共同合作了相声《好车把式》。在编写过程中,他俩绞尽脑汁,经常为一个情节,甚至一句台词争得面红耳赤。初稿完成,又征求意见,几经排演、修改。演出以后,使一些损公肥私的人在观众的阵阵笑声中得到了教育。
    逢年过节,艺术团在场院或街心土台上演出。村民接亲友来共享,邻村邻乡的农民闻讯赶来观赏。每次演出,都有侯先生出场。他不负众望,演出《卖布头》、《改行》、《关公战秦琼》、《钮扣》、《醉酒》等精品,还有在本村创作的《游黍山圣水》等三段相声,他演出期间.掌声似山呼海啸,笑声似悦耳银铃。
    一次演出,侯先生浑身透着幽默细胞,表演《好车把式》以后,一位邻村的车把式说:“没想到背粪筐的人,演相声还真过瘾。”当村人告诉,他是相声大师,这位车把式连说两句:“背粪筐的是大师!?”
    三十年过去,当年看过侯先生说相声的人,还记忆犹新地说:“听了他的相声,那叫一个乐!我作梦还乐醒好几回哪。梦话里都是顺着光柱爬上去,一按电门掉下来。”
    当年有个初中生,常去刘家听侯先生谈戏说艺,耳濡目染受到熏陶,爱上了相声艺术。后来,他成了县艺术团的演员,还反复揣摩侯先生的相声。终于编演了《蔫大胆》等相声,在本县演300场不衰,还获得县里文艺创作奖。
情深意切话当年


    1965年春天,中央广播艺术团的一行84人,就要回北京。村里人依依不舍,几位老农同时握住侯先生的手,久久伫立。青年们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不少外村农民闻讯起早赶来送行。大家难舍难分,象送亲人远行一样,目送着汽车。
    临走前几天,村民们争着抢着宴请艺术团的同志们。侯先生的第二家房东老徐,是村业余剧团团长,在艺术上经常请教侯先生。侯先生的多才多艺和热情谦虚,使老徐十分崇拜。农户没有肉票和油票,老徐就买了一只羊饲养,准备感谢侯先生。“谢师”那天晚上,老徐一家做了羊肉丸子,打了烧饼。这使侯先生十分感动。侯先生和老徐一家都热泪盈盈,畅谈到深夜。
    艺术团的同志们走后,各家房东不断接到来自北京的信件、感谢、问候、邀请。有的演奏员,回京后结婚,还发来喜贴或邮来喜烟喜糖。侯先生每个月都给房东来信,恳请去家里作客。盛情难却,刘保元派儿子乃兴和女儿慧兰去了。侯先生热情招待,买来纯粮食酒,包了一兜肉馅的饺子,特意炒了几个他兄妹爱吃的菜。侯大妈坚决留他兄妹多住几日,让慧兰住在女儿侯珍的屋里,因为侯珍和慧兰的岁数差不多,有共同语言。慧兰初次进京,有些腼腆,侯大妈就让她在侯珍屋里去坐,把水果和点心也端到慧兰身边。临走时,侯先生送慧兰十几本书,并嘱咐:“你的作文不如算术成绩好,回去好好读读这些书,把作文成绩赶上去。”侯先生拿出路费,还给刘家祖孙带上许多食品和玩具,亲自送他兄妹到车站,叮嘱常到家里来玩。
    刘家兄妹第二次去的时候,带了些粘面、自产的蜂蜜和侯先生爱吃的锅贴白薯。侯先生捧着蜂蜜说:“再来时,别带这个。拿点白薯干来,我当糖含着,就想起你们了。”每次刘家兄妹去京,侯先生不管多忙,也抽时间陪他们。
    1966年,众所周知的那段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难忘岁月里,四害肆虐,鬼魅横行。农民们被迫中断了和侯先生的来往,但时时关切这位相声大师的遭遇,凡有进京,便四处打听。传说他被红卫兵揪集“批斗”。侯先生被揪上台去,他机智地由衣袋中掏出一个纸糊的特制高帽,戴在头顶上,帽子有弹簧,带机关的,一按,突儿上去了。逗得群众哄堂大笑,迫使“批斗”会无法进行了。河南寨的农民听了这个传说都说:“斗不了侯先生,他总招人乐。”
    我在采访此文的十几天里,无论是在街头、炕头,还是在田间、菜地,人们都满怀恋念地说:“侯先生的相声艺术和高尚品德,我们永远忘不了。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我们更想他呀!”
    侯先生在密云县农村留下了闪光的足迹;在农民的心里,刻下了难忘的音容。 

侯宝林在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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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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