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车越过最后一个山口时,便看到了隐藏于深山之中的古刹古村。京西山腹地斋堂镇,历史上就是一个文明古镇,镇上“东胡林”村,出土过约一万年前新石器时代人类骨骼化石,考古界称之为“东胡林人”,这是此地最早人类生活的信息。唐代由于佛教的兴盛,在镇北白铁山下,兴建了规模宏大的灵岳寺。元代的熊梦祥,就是在这里,撰写了北京的第一部地方史志——《析津志》。明代又在斋堂修建了城堡,至今东斋堂村还存有东城门。 深厚的文化底蕴,留下了无数的文物古迹,久远的文明,加速了这一地区人们的发展和村落的形成。灵岳寺及灵岳寺村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相互依存不断发展而形成的。古刹、古村并存至今,这一特殊的人文景观,在京西,乃至全国都比较罕见。 2001年4月起,我对古村进行了多次走访。其间曾与故宫博物院古建部的宗同昌先生同往。宗先生驾驶一辆越野大吉普,沿着崎岖的山路盘旋而上,汽车在山石路上颠来摆去十分难走。当车行至一山顶时。脚下就是一个近300米深的山涧;真让人有点心惊肉跳。一群群的山雀在山间飞翔嬉戏,四周群山连绵,云雾缭绕,朝阳下一座座山峰层层叠叠,时隐时现。当我们的车越过最后一个山口时,便看到了隐藏于深山之中的古刹古村。
灵岳寺释迦佛大殿的年代,有待专家鉴定之后方可定论
灵岳寺,兴建于唐贞观年间(627—649),五代时因战乱,人去寺空。辽时重建为“白贴山院”,金代改称“灵岳寺”。元至元三十年(1293)、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雍正十一年(1733)多次予以重修。这座与戒台寺几乎同时兴建的唐代古寺,在深山之中默默地承受着自然和人为的磨砺,可谓历经沧桑。 该寺建筑于斋堂镇北约10公里的深山中,交通十分不便。古寺坐北向南,中轴线东西对称,中轴线上依次有:山门、天王殿、释迦佛殿,两厢为寮房、配殿,山门两侧有钟鼓楼,院内古松一株,山门外有古槐一棵,整座古刹形成一独立封闭的院落,严紧而庄重。 天王殿为悬山式建筑,面阔三间,脊檩枋下方有清晰的题记:“时大清雍正十二年岁次癸丑季夏吉日,时修前殿三楹,钟鼓楼一所,初建鼓楼一所,金装天王奇兽菩萨圣像,彩绘殿宇,住持弟子法师照瑞,徒普成、兴等恭诚……”檐下的木雊构件十分精美。大殿虽经历次重修,但仍有元代建筑风格。 释迦佛殿,是寺中最为宏伟高大的殿宇。面阔,进深均匀五间,为单檐庑殿顶调大脊式建筑。殿周之檐柱、檐桁支撑是清康熙二十二年重修时所补加的。殿内檐下施以彩绘佛像,形象各异。整座大殿,宏伟高大,古朴凝重,似有唐代建筑风格。这种风格的庙宇大殿,据笔者所知,目前全国仅山西五台山南禅寺和佛光寺中各有一座。灵岳寺释迦佛大殿,是不是又一处唐代六殿,笔者不敢断言,有待古建专家鉴定之后方可定论。 据村中的老人说,在古寺的西北山坡地上,原有塔院一所,内有四座僧塔。寺东墙外,埋有七通石碑,其真实性有待专家鉴定。目前,该寺为区级文保单位,对于这样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刹,保护级别似乎低了一些。
古刹四周,有四个自然村。俯视整个山村,房屋建造得 错落有序,一个个院落层层而上,石板铺成的小路,在 村中蜿蜒相连
灵岳寺古村,坐落于古刹四周,共有四个自然村。徐家村在寺的西北约100米,村中有近40户人家,300余间明清式民居。刘家村在寺东50米,有十几户人家,100多间民居。李家村在寺东山脚下,距古寺约有300米,有十几户人家,100多间民居。宋家村在寺南100米山脚下,有十余户人家,70余间民居。这四个自然村统称灵岳寺村。 村中的建筑多数十分完好,均为山地四合院,或三合院。有的房屋建造时以寺庙为蓝本,还含有元代的建筑遗风。院落没有严格的方向性,高低错落,随山形地势而建,随意、自然、灵动。 这里的民居建筑形式基本一样,青砖到顶四角硬,板瓦硬山青水脊,上有蝎子勾,山墙为混水碎石墙,正房为三开间,厢房为二开间,屋内设火炕、地炉,屋内、院中则方砖或石板铺地,院中有地窖,院门有门楼,并置板门,一般为金柱大门形式,有的院落还有精美的座山影壁或在院门口加建“一”字影壁。总之,民居建造得精巧、朴实。 村中的院落往往几户相通,有的人家,要经过三、四家的院子,才能走进自家的院落,有的两家、三家同住一院,别有情趣。村中的胡同,用山石砌筑,层层而上,胡同两边的房屋也步步升高。村中几块巨石犹如神来之物,点缀着古老的山村。聪明智慧的村民以巨石为基础,依石建成小桥,有的则依石修路,成了胡同的入口标志。远看巨石阻路,近观则另有蹊径,真是因地制宜,妙趣横生。村中几十株茂盛的百年核桃树,数棵水桶粗的香椿树,使这座古老的山村显得更加古朴、久远而神秘。 据村中贾恩生老人讲,村子形成于明代,最初是徐姓人家给灵岳寺作佃户,后来宋、刘、李三姓人家也给灵岳寺务农,逐渐形成了四个小自然村,统称为灵岳寺村。从元至元三十年《重修灵岳寺记》碑刻中可以看出,当时灵岳寺规模宏大,寺庙中的产业也十分丰厚,有田地、果园、水磨房等。碑中有“将寺庙田产二百三十七处归还灵岳寺”等文字,这么巨大的寺产,只依靠寺中的僧人很可能是经营不了的,因此,寺中很可能雇用了数量较多的劳动力,来经营管理寺产,这样也很可能就有了相当多的劳动者依附于寺中的产业来生存。经营管理寺产的人家,逐渐安家落户于灵岳寺附近,慢慢就形成了自然村落,围寺而居。村中有寺,寺周有村,村庄和寺院相互依存,不断发展,形成今天的灵岳寺村。该村见之于文字记载,是在清《光绪顺天府志》中,而该村形成的最初,自然要比这一记载早得多。 在中国村落发展史上,以寺庙为中心,依寺庙的巨大产业而发展起来的村落时有记载,但像灵岳寺村这样的古刹.古村并存,全国实属罕见,“先有灵岳寺,后有斋堂城”的说法广为流传。可见,灵岳寺对于斋堂地区人们的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 关于灵岳寺,还有很多传说,如“斋堂”这个地名,就是因为当时到灵岳寺的香客很多,深山中的灵岳寺容不下,所以就在山下的村里歇脚、吃斋,日久大家遂称此地为斋堂。斋堂东的火村,是专给香客作斋饭的地方,因要生火做饭,所以称为火村。南面的马栏村,是专门为灵岳寺养马、运送粮柴的地方,马栏就是圈养马匹的地方,等等。这些传说不一定属实,但我们能从传说中感觉到这座古刹辉煌的历史以及古刹对当地人生活所起的重要作用。
1976年,灵岳寺最后一位僧人圆寂,灵岳寺 1300多年的香火断了,如今灵岳寺村也快断了烟火
现在,古刹已是僧去寺空,寺内建筑破损严重:山门两边的钟鼓楼已毁,西配殿已有三间塌落,天王殿部分损坏,只有释迦佛殿比较完整,但檐柱已是裂痕条条,墙泥脱落,地上斑斑块块。寺中的两通石碑,一块为元至元三十年《重修灵岳寺记》石碑,已残去一角,另一块清康熙二十二年《重修灵岳禅林碑记》石碑,已断成四块。殿内墙上留有一个电视剧组刨下的两大块墙皮和喷在墙上的效果色。这座1,300多年的古刹已是满目疮痍。该寺从何时衰败,我们无从知道。寺中的开山师祖是哪位高僧?他们所修持的又是哪一宗派?这些问题仍然是个谜。寺庙后山坡上的塔院已荡然无存,空地上种了庄稼,原塔中一些砖瓦和汉白玉构件也被砌进了梯田中的挡土墙。 古老山村的衰落,始于20世纪80年代。由于有泥石流之险,自然资源差,靠天种地吃饭,村民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村中有五口老井,但仅够人畜饮用,天旱时村里出现过断水的现象,加之近年村中的年轻人外出打工,生活上多有不便,连孩子上学也成了问题。1985年,在地方政府的号召和安排下,村民开始陆续搬迁至山下的斋堂镇,或并入其他村子。现在,这座古老山村几乎无人居住。那些居住过无数代人的老房,只好留在深山之中。昔日千年古刹的晨钟暮鼓,与山村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逸生活,也随之一去不复返。 现在,山羊成了这座古老山村的主要居民,三户人家共放养着260多只山羊,平均每只山羊在村中拥有一间半住房。村中只有两户正式村民,一户姓刘,一户为贾恩生夫妇。另外有两户人家,是为了放羊方便临时在村里居住,平时村中只有这六、七个人,极少有外人来到这个深山里的古村。 四个自然村,已有两座成了废墟。李家村是因为前几年村里来了一个摄制组,要拍一组日本鬼子炸毁村寨的镜头,于是看中了李家村,以每间100元的价格,一次炸毁100多间民居,使得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村毁于顷刻之间。宋家村因为搬迁,村民将房子的木料拆走,而成了一片瓦砾。四个自然村只有徐、刘两村尚存,在灵岳寺的一左一右,两村中的民居建筑大致完好。
不要让这座千年古刹倾倒,不要让古老的山村消亡,给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留下一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宝地
山高路远,交通不便,经济条件落后,村里几十年都没有翻建新房,使古村建筑格局没有遭到任何破坏,老房保存得又好又完整,否则,也会像其他村子一样,被富裕起来的村民翻盖成现代式的红砖水泥房,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座古老的山村也就不存在了。 20年来,搬到山下的村民,已渐渐淡忘了山上的古村老房。无情岁月己把这座古老山村抛弃了。现在,山下的人已不知去灵岳寺村的路怎么走了,只听说过村名,从没去过这个村子。这个古老的山村似乎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如何保护、利用好京西这一难得的民俗文化遗迹,成了当前的课题。斋堂镇谭杰书记十分关注这座古刹山村的未来。村民贾秀民跟我们聊天时说过这样的想法:“大伙都盼着村子能开发成一个古村旅游景点,就像川底下村那样,这儿的房子比他们的好,要不这么多的老房子也就糟蹋了,搁荒了。要是有点钱,再把大庙修一下,挺好的一个旅游景区,现在就是山路不好走。其实叫我说呀,村里出点义工,政府再给点钱,路修好没问题。到时候拍电影、电视的准都来。真要是那样,村里收入可就提高了,大伙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他的话代表了村里一部分人的想法,也不失为保护这座古刹山村的一种思路。 在专家的呼吁下,人们保存了江苏的周庄、山西的平遥和王家大院——这些都成了当地不可多得的旅游资源。在保护性开发京西民俗文化遗产中,已有川底下村成功的先例。保护性地开发灵岳寺古刹山村,对于这一地区民俗文化的宣传,民俗文化旅游,民俗文化遗迹的保护,都能起到十分有效的作用,既造福于今人,又遗惠于子孙,何乐不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