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老人晚年画的虾,与前期相比有一处重要变化,即虾的眼睛由两个浓墨点变成两横笔了。这实在是“失真”,因为虾眼总是圆的,不可能呈长条形。白石老人这些变化,意在淡化次要部位,而突出它的主要特征。变化后的大虾,大大增加了弹性和透明性,情趣更为活泼生动,国画艺术称这为“不求形似,但求神似”,或曰“得意忘形”。 艺术都是相通的,戏剧舞台艺术也是如此。 戏剧舞台上如何跑马,曾是摆在中外艺术家面前的一个千古难题。过去有人牵真马上场,其结果可想而知:偌大的马占据了舞台,人何以表演?况且,一匹马尚无驰骋的余地,那千军万马呢?欧洲人有个发明:以木凳作马,人骑在木凳上敲击表示马的奔驰,这很像中国小孩子玩的一种骑马游戏。20世纪30年代,中国“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先生赴欧洲考察戏剧,把中国京剧的骑马艺术带给了欧洲人。黄头发蓝眼睛的欧洲人惊喜万分,盛赞中国京剧扬鞭作马是个了不起的创造。当时的欧洲报纸这样评价:“中国戏剧艺术已进入了写意的阶段,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这里说的“写意”,就是指注重神韵,而不强求外形。木凳为马,基本上还像个马;而扬鞭作马,则完全失去了马的外形。它让观众从意念上去理解马的存在、马的动作,这就大大拓宽了表演的天地,也扩展了观众想象的空间。京剧的策马扬鞭,与现实中的赶马已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有极强的舞蹈性。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打虎上山”一场,就是一场绝妙的马舞。扬鞭、催马、探身、甩袍、引吭高歌,把个浑身是胆、气撼九天的英雄形象活脱脱地渲染出来了。 从前有个地方戏班子演《赤壁大战》。因为主要演员误场,班主急得满头大汗。有人出主意:叫几个跑龙套的兵勇从这边出,那边进,不停地跑,三遍,五遍,十遍,二十遍……观众耐不住发火了:“这叫什么戏?我们退票!退票!”班主无奈,忙笑着走上前台解释:“诸位明公别急,这出戏是马虎不得的。诸位想想:当年曹操八十三万人马下江南,是何等浩荡的队伍,如果就几个人跑两三趟,那怎能显示出浩荡的气势呢?”班主的解释实际上是为拖延时间搪塞观众寻找借口,他并非不懂戏剧艺术。他的话也是对演戏过于拘泥的辛辣讽刺! 中国戏剧艺术正如欧洲人所说,是写意性很强的。剧中人物在舞台上飞针走线,开门关门,既无针无线,也无门无闩,然而却比实有其物更形象、更逼真、更耐观赏。舞台上扬鞭可以作马;叠椅可以当山;两面旗子一夹,既可作车,亦可当轿;四个兵勇便代替了千军万马;人在舞台上走两圈就是千儿八百里……你说是真是假?然而人们都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