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记述的是在街巷里出售、最为平常的京味小吃。30年代至40年代,在街巷里出售小吃的小贩,一年四季从早到晚,络绎不绝。这些小贩或推车挑担,或挎篮背筐,或摆设固定摊位,出售他们精心制作的、具有浓厚京味特点的各色小吃。这些小吃用料考究,工艺精细,价格低廉,方便民众,素有京都传统美食的雅称。当时还没有人谈及“饮食文化”,更没有专门人研究它,只是给某些小吃加上制作人的姓氏,如豆汁张、爆肚冯、豌豆赵、茶汤李、李记白水羊头、年糕王……他们不曾取得专利权,更没人假冒。试想,你要仿制,做出来不是原味,就没人吃,吃过那些小吃的人,比你可懂行。再说,那投机取巧的人,肯费那力气?又赚不到大把的钱,谁干那种蠢事!真正为了生活而干活的人,都明白,你干这,我就干那,犯不上踩着别人的脚步走,要是人们不信你的,你说出大天来也没人听了。 吃的人满足了需要,出售小吃的小贩,得到了温饱,人们习以为常,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什么“京味”,又是什么“文化”,没那闲功夫,说一千道一万,先得吃饱了肚子,别的都是瞎耽误功夫。 如今所说的北京风味,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满清王朝家族饮食习俗,流传至民间;也有的是老北京多少辈子传下的。这些小吃对于“老北京”有着强烈的诱惑力,甚至形成对某种小吃的嗜好,乃至癖好。尤其是季节性的食品,更为突出。每逢端午节不吃粽子、腊月初八不熬腊八粥、入冬不吃水萝卜,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哪怕是“腊五粥”(五样米)放几个小枣,也得全家每人都喝上一大碗。其实那较富足的人家也好,平民户也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但到了应时节令,都得操办着过节,只是有讲究与凑合之分罢了。日积月累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风情,老北京有句歇后语“樱桃桑椹——货卖当时”。 1981年,南城某家清真小吃店,恢复了几样传统小吃,见诸报端、电台,这才引出一段非老北京难以理解的小插曲。住通县某乡的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这个消息。这天大清早,像过节似的,洗漱之后穿戴整洁,便起程了,直到下午才找到这家小吃店,买了几个芸豆卷,又买了两块豌豆黄,捧在手里,异常激动,自言自语地说:“当初在娘家,一出家门就能买这些小吃儿,如今,有几十年没吃着了,今儿这百十来里地不算冤。甭吃,看着心里就够痛快的。”您说,这是什么感情?您听了如何评价?毫不夸张地说,老北京人和北京小吃成了一回事啦!现在一般人吃早点,喝碗炒肝,再来二两包子,是很平常的事,可谁又能理解,家住西单牌楼,想吃炒肝,专门到前门鲜鱼口会仙居去喝炒肝。您瞧这是多大的诱惑力呀!是别处没有卖炒肝的?不是,这是因为会仙居的炒肝,味正,肠子烂乎,肝嫩,喝到了团粉汁也不泄。多年来在人们心中扎了根,人们认可了,一句话,是质量换来的信誉。它告诉人们,经营者若不在自己的产品质量下功夫,迟早是要垮台的。为什么?没人信任你了。当然在北京的小吃中,也有特殊的情形,说它特殊,不是假话。就拿豆汁来说,不被一般人所接受,有人说:“嗨,那酸泔水有什么好喝的?它能比得上啤酒?”这话有道理。可是豆汁与啤酒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那是两股劲儿。再说,豆汁也不是酸泔水。豆汁味道的酸,是做绿豆粉经过发酵后所产生的特殊味道。其特色也就在这里。 豆汁是粉坊漏粉、制作粉丝过程中的副产品,又名“小浆子”。夏季里喝豆汁,可预防中暑。农村赶大车的,伏天里毒毒的太阳晒着,路过粉坊,进去舀一碗生豆汁喝下去,一路上别管天多热,保准中不了暑,这是实情。 这里说的都是老话,如今时代不同了,人们的追求也与过去不大相同,人们的兴趣也与过去不一样了。尤其是在商品经济的大潮冲击下,人们的兴趣必定会因时、因地、因物而迅速地转移、更换,这是不可强求一致的,尤其是爱好,人与人多咱也不会是一个样,何况吃食方面,还有个“好吃不如爱吃”的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优者胜劣者汰,总不会调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