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是北京独有的极为特殊的饮料兼小吃。它的味道一般人是喝不来的,可是老北京人要是隔些日子不喝上一两碗,还挺想它的。可以这样说,喝豆汁是老北京的一项特殊享受。 卖生豆汁的小贩,手推车上两个大木桶,沿街吆喝:“甜酸豆汁!”按勺论价,那勺有用槟榔的,也有用瓢的。一般人家买回生豆汁自己熬。熬豆汁要讲究点工艺。等豆汁沉淀后,将上面的清汤倒入砂锅(不可用金属锅)内,汤开了将生豆汁逐勺兑入锅内,随开随兑,人们将这道工序叫“勾”,否则喝到嘴里总不对口头。自己熬豆汁虽费点事,可是花一样的钱,在摊上就少喝几碗,家里孩子多,会过日子的主妇,是很要算计一下的。 提起豆汁,想到一个因喝豆汁而闹出的误会。山东青岛地方,把豆浆叫成豆汁。几位老乡到了豆汁店要尝尝北京的豆汁,喝了一口,觉着不对味,可又不敢冒失,生怕露怯,悄悄地对经营者说:“掌柜的,你那豆汁都酸了,可别再卖了。” 卖生豆汁的小贩,代卖麻豆腐。这个名称是怎叫起来的,不得而知。可是它即不麻,更不是豆腐,而是粉坊漏粉丝的绿豆渣。做豆腐要剩豆腐渣,与麻豆腐性质一样,只是原料不同罢了,而且比豆腐渣略稀些。有人会怀疑,那还怎么吃啊?老北京吃麻豆腐,也是外地人不可思议的特殊享受。 炒麻豆腐是很讲工艺和用料的,您别看那东西不值钱,那清朝的皇亲贵冑们,也很爱吃这一口,后来就成了平民人家的副食了。炒麻豆腐虽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可仅用料就可以看出它的特殊味道。已故著名京剧演员马连良先生是回民,又是老北京,在他家的菜谱上有这道菜。他的老伴陈慧琏女士,做这道菜最拿手了。羊尾巴油切小丁,素油、黄酱、青豆、雪里蕻、葱等。炒熟后佐以辣椒油,以它当菜,拌米饭,好吃这口的,那简直比吃大鱼大肉还过瘾。您听着新鲜吗?这就叫京味小吃。没有这项生活爱好的实在很难理解。有人说:“真不知道,那炒麻豆腐好吃在什么地方?”说得不错。俗话说得好:“好吃不如爱吃。”就是这么个理儿。 熟豆汁:手推车靠车把有圆桶式砂锅,锅下有炭火保温,小贩吆喝:“豆汁开锅!”、“豆汁粥噢!”车把上架两个长条凳,车架子两旁各有一条半尺宽的檐子,像折叠桌的那四片一样,可以支平,也可以放下。幼时我居住的街巷,春末至秋末,每天下午定时定点,那豆汁车子准在我家大门口停下来,吆喝声引来了爱喝者。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汁,外带一盘水疙瘩丝。讲究一点的,单卖咸菜,有什香菜、酱黄瓜、小酱萝卜、虾油小菜等,淋上些辣椒油,将咸菜一拌,一口热豆汁,一口香辣的咸菜,对老北京人来讲,那简直是太过瘾啦!尤其伏天喝豆汁,发点汗,那股子畅快淋漓的劲儿,用笔是写不出来的。这么说吧,喝上两碗豆汁,一下午都是痛快的。 30年代初,北平卖豆汁最有名望的要数厂甸的“豆汁张”和东安市场的“豆汁何”啦! “豆汁张”的摊子,设在南新华街西琉璃厂迤北路西的火神庙(今实验幼儿园)门口。他的豆汁味正、火候好,小菜品种多,做买卖和气,一年四季不断。要是到每年春节厂甸开市,那就更忙了。那时的豆汁是纯绿豆粉的小浆,色正、味纯,可以说是驰名京都,名扬海外。 中美关系解冻后,一位美国知名人士曾喝过“豆汁张”的豆汁。他临终前嘱咐儿子,将来要是能去中国,一定要去看望豆汁张。为了却父亲的遗愿,后来他的儿子访问中国时,提出要见豆汁张。可当时豆汁张还正在某小吃店烧锅炉。为了应付差事,让张某系上白围裙,在豆汁锅旁边一站,拿着勺,装模作样,让那个美国人照了几张像,算是应付了这档子外事任务,完事张某照旧烧他的锅炉去。他摇了摇头说:“这叫什么事啊!现在的外国人也真好蒙。” “豆汁何”在东安市场南花园往东,这是一位何姓穆斯林经营的豆汁小吃店。有桌有凳,除经营豆汁外,还有芝麻烧饼、焦圈、薄脆等。到这店里喝豆汁的主顾,不都是一般平民:那大宅门的太太、小姐,常坐“包月”来这儿喝豆汁,爱的就是这口儿。 |